韓鋒扯下沾著血漬的外套,扔進浴室的臟衣籃時,後頸的灼痛才跟著湧上來。
皇陵棧道上那道守墓俑抓出的傷口還在滲血,蘇婉舉著碘伏棉簽的手懸在半空,突然頓住:"你心跳又亂了。"
他低頭看向茶幾上震動的手機——王胖子的來電顯示跳得刺眼。
"彆接。"蘇婉棉簽輕輕按在他頸側,消毒水的涼意混著她發間殘留的青灰味,"你需要睡六個小時,至少。"
"春拍。"韓鋒握住她手腕,指腹蹭過她手背那道被青銅門刮出的細痕,"王胖子說沈家今晚要展青銅鼎,氣運波動跟皇陵活祭鎖鏈......"他喉結滾動,虎符殘片在胸口隔著襯衫燙出紅印,"像極了用活人血養出來的東西。"
蘇婉的手指在他掌心跳了跳。
她轉身從背包裡摸出金紅珠子,珠子碰到虎符的瞬間嗡鳴大振,在兩人之間蕩開一圈肉眼可見的氣浪。"去。"她把珠子塞進他掌心,"但我要跟——"
"不行。"韓鋒扣住她手腕按在自己心口,那裡還殘留著皇陵青銅門內的寒氣,"沈墨白的七品相師不是擺設,白雪的八品都栽了。"他低頭吻了吻她指尖,"等我掀了蓋子,你再進來收證據。"
王胖子的敲門聲恰在這時炸響。
韓鋒扯了件洗得發白的格子衫套上,開門時故意弓著背,把原本就不算高的個子又縮了兩寸——這是他在古玩市場混了三年的"學徒相"。
"我的爺!"王胖子擠進來,腋下夾著個油乎乎的牛皮紙袋,"沈家用了黑市渠道弄來的拍品,我偷摸看了眼圖錄......"他抖出張模糊的照片,青銅鼎上的雲雷紋在閃光燈下泛著冷光,"這紋路跟你說的皇陵鎖鏈......"
韓鋒的指尖剛碰到照片,天機之眼自動睜開。
照片上的青銅鼎周圍騰起灰霧,像有無數細蛇在霧氣裡鑽動,其中一縷竟順著照片邊緣爬出來,纏上他食指——和皇陵活祭鎖鏈裡那些發光的"燃料",氣數軌跡一模一樣。
"幾點?"他聲音沉得像壓了塊鉛。
"晚上八點,"聚寶齋"頂樓。"王胖子搓了搓手,"我幫你弄了個拍賣師學徒的胸牌,就說跟著師父來學眼......"他突然頓住,盯著韓鋒的眼睛,"你這眼神......"
"困的。"韓鋒扯過牛皮紙袋,順手從茶幾上摸了塊蘇婉烤的曲奇塞進王胖子嘴裡,"彆跟著,沈家養的狗比皇陵守墓俑還精。"
出了門,晚風卷著古玩街的銅鏽味灌進領口。
韓鋒沒急著去拍賣行,反而拐進街角的老茶館。
他蹲在擺著舊瓷器的攤位前,指尖裝作隨意劃過一隻缺了口的青瓷碗——天機之眼裡,碗底竟滲出絲絲灰霧,正朝著聚寶齋方向遊走。
"老板,這碗怎麼賣?"他扯著嗓子喊,驚得攤主打了個哆嗦。
"三百!老坑胎......"
"五十。"韓鋒摸出張皺巴巴的鈔票拍在桌上,抄起碗就走。
攤主追了兩步罵罵咧咧,沒注意他袖口裡滑出片殘玉——剛才蹲下去時,他故意碰倒攤位旁的石墩,趁亂從石縫裡撿的。
殘玉表麵的沁色看著普通,天機之眼裡卻纏著根若有若無的銀線,正和照片裡的青銅鼎氣數相連。
聚寶齋的霓虹燈在街角亮起時,韓鋒把青瓷碗塞進垃圾桶。
他理了理皺巴巴的格子衫,胸牌彆在左胸——王胖子弄的證件倒是像模像樣,"學徒:陳三"的名字歪歪扭扭印在塑料膜下。
"陳哥?"
清甜的女聲從身後傳來。
韓鋒轉身,看見陸小棠抱著一摞拍品圖錄站在台階上。
她穿了件素色旗袍,發尾彆著枚翡翠發簪,正是上次在古玩市場他幫她鑒出仿品時戴的那支。
"陸小姐。"他垂下眼,把"學徒"的謙卑勁演了十足,"我師父讓我來跟您學......"
"叫我小棠就行!"陸小棠眼睛亮起來,快步走下台階,圖錄在懷裡顛得嘩嘩響,"上次您說那對玉鐲的沁色是化學染的,我回去用熒光筆照,真的有藍斑!"她從兜裡摸出工作證塞給他,"我帶您去後台,青銅鼎剛從保險庫搬出來,還沒布展......"
後台的冷氣開得很足。
韓鋒跟著陸小棠穿過掛著紅綢的走廊時,鼻尖掠過一絲若有若無的腥甜——像極了皇陵棧道上守墓俑指甲裡滲出的黑血。
他不動聲色捏緊袖中的殘玉,殘玉突然發燙,在掌心烙出個小紅點。
"到了!"陸小棠推開雙開木門,鍍著金漆的展櫃在燈光下泛著暖光,青銅鼎端端正正擺在絲絨墊上。
韓鋒的呼吸頓了頓——鼎身的雲雷紋比照片裡更清晰,可天機之眼裡,那些紋路間的灰霧卻有些虛浮,像被什麼東西罩住了層膜。
"這是西周的"玄鳥鼎","陸小棠踮腳去調展櫃的射燈,發梢掃過他手背,"沈少說這是家傳重器,可我總覺得......"她突然噤聲,因為韓鋒的指尖已經貼上展櫃玻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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涼氣透過玻璃滲進掌心,韓鋒的眉心微微發燙。
天機之眼裡,青銅鼎的氣數突然翻湧——不是活祭鎖鏈那種糾纏的灰霧,而是一團亂麻似的黑氣,裹著幾縷極淡的金光。
更蹊蹺的是,鼎足內側有道極細的裂痕,裂痕裡滲出的氣數竟和他袖中殘玉的銀線接上了。
"陳哥?"陸小棠的聲音從頭頂傳來,"你怎麼......"
"沒事。"韓鋒後退半步,指甲掐進掌心,把眼底的銳光壓成迷茫,"就是覺得這鼎......看著不太像老東西。"
陸小棠的眼睛瞬間瞪圓:"我也這麼覺得!
可沈少找了三個老鑒定師都說是真......"她的話突然被走廊傳來的腳步聲截斷。
韓鋒轉頭,看見沈墨白的貼身侍女林月抱著個檀木盒走過來,盒蓋縫隙裡漏出絲青灰色的光,和皇陵活祭鎖鏈末端那些發光體,顏色一模一樣。
"陸小姐,沈少讓您去前台核對拍品順序。"林月垂著眼,聲音像浸了水的棉絮,"這位是......"
"新來的學徒。"陸小棠拽了拽韓鋒的袖子,"我帶他認認路。"
林月的目光在韓鋒臉上停了兩秒,又落到他彆著的胸牌上。
韓鋒能感覺到她的氣數在天機之眼裡跳動——四品相師的修為,卻藏著縷極淡的紫芒,是傳遞情報時才會有的氣運波動。
"那快去吧。"林月錯開身,檀木盒擦過韓鋒手臂的瞬間,他袖中殘玉突然灼痛。
他盯著林月走向展櫃的背影,看著她將檀木盒放在青銅鼎旁,盒蓋掀開的刹那,有什麼東西閃了閃——不是鼎,是展櫃下方的暗格。
"走啊?"陸小棠扯他。
韓鋒收回視線,跟著她往門外走。
經過展櫃時,他假裝被地毯絆了下,手撐在展櫃邊緣——指尖觸到的不是玻璃,而是道極細的縫隙。
他垂眼,看見展櫃底部刻著行極小的字:"以假亂真,以真藏假"。
後台的燈光突然暗了暗。
韓鋒抬頭,正撞進林月的眼睛。
她站在展櫃前,檀木盒已經打開,裡麵躺著塊和他虎符殘片紋路相似的青銅殘塊。
而在她身後,青銅鼎的雲雷紋裡,有什麼東西正在蘇醒。
韓鋒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