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在成都一條老巷子裡遇見陳婆婆的。
那是個梅雨季節的清晨,我循著一縷若有若無的草藥香,拐進了寬窄巷子背後的一條青石板路。香味是從一扇斑駁的紅木門裡飄出來的,門楣上掛著塊已經褪色的匾額,上麵寫著"陳氏藥膳"四個字。
"進來吧,外頭潮氣重。"門裡傳來沙啞的聲音。
推門進去,撲麵而來的是蒸騰的熱氣。七十多歲的陳婆婆正站在一口大灶前熬湯,灶台上的砂鍋咕嘟咕嘟冒著泡,湯色呈現出琥珀般的金黃。
"這是"四君子湯","陳婆婆用長柄木勺攪動著湯鍋,"黨參、白術、茯苓、甘草,補脾益氣的。"
我好奇地湊近,發現湯裡還飄著幾片我從未見過的食材。"這是...?"
"新鮮的枇杷葉,"婆婆笑道,"今早剛從後山摘的,清肺最好不過。"
就這樣,我開始了在陳婆婆藥膳坊的學藝生活。第一天,婆婆就教了我一個簡單實用的方子——陳皮紅豆沙。
"彆看簡單,講究可多了。"她邊操作邊講解,"紅豆要選去年的陳豆,煮之前要用竹篩顛三百下,把破皮的篩掉。陳皮要十五年以上的新會老陳皮,提前用米酒泡軟。"
最神奇的是火候的掌握。婆婆不用溫度計,而是靠聽聲音。"聽見沒?現在是小火慢燉的"咕嘟"聲,等變成"啵啵"聲就得轉文火了。"
三天後,我做的第一碗紅豆沙終於得到了婆婆的認可。"甜而不膩,沙而不散,"她嘗了一口,"就是陳皮放早了五分鐘,香氣還沒完全出來。"
漸漸地,我開始接觸更複雜的藥膳。記得第一次做天麻燉魚頭時,婆婆特意帶我去市場選材。
"天麻要挑斷麵像菊花紋的,"她在攤位前教我辨認,"魚頭要選花鰱,魚鰓鮮紅,眼睛清亮。"回程時,婆婆又繞道去中藥鋪,稱了幾片淡黃色的薄片。
"這是黃精,和天麻是絕配。"她神秘地說,"能治你那個熬夜的頭疼。"
果然,那晚喝過湯後,我持續多日的頭痛竟然緩解了。第二天清晨,婆婆又熬了一鍋奇怪的粥——白粥裡飄著粉紅色的花瓣。
"這是木棉花粥,"她給我盛了一碗,"看你嘴唇發白,是濕氣重了。"
一周後,我竟然發現自己的舌苔變薄了,多年的口腔潰瘍也好轉不少。這才明白藥膳的神奇之處——它不治病,卻能調理出不易生病的體質。
立夏那天,婆婆教我做了"荷葉粉蒸肉"。她取出一包曬乾的荷葉,說這是去年夏天在後山荷塘摘的。"要在日出前采摘,帶著晨露的最有靈氣。"
蒸製過程中,婆婆突然讓我把手放在蒸籠上方三寸處。"感覺到了嗎?這是藥材在和食材對話。"我果然感受到一股特殊的熱流,帶著荷葉的清香和肉香交織在一起。
"這就是"火候","婆婆眯著眼說,"不是時間,是氣息的交融。"
隨著學習的深入,我發現婆婆的藥膳方子裡藏著許多生活智慧:
春季要多吃芽菜,配枸杞清肝明目
夏季用苦瓜燉排骨,加蓮子去心火
秋季煮梨湯要帶皮,加川貝潤肺
冬季羊肉蘿卜湯,放兩片當歸最補
最讓我難忘的是端午節那天,婆婆教我做"艾草粽"。她用的不是普通糯米,而是一種叫"藥米"的紫紅色米粒。
"這是我老家種的,"婆婆說,"種的時候要在田埂上撒當歸粉。"蒸好的粽子帶著特殊的香氣,婆婆說吃了能驅一年的濕氣。
一個月後,我竟然瘦了五斤,但氣色反而更好了。婆婆說這是身體在排出多餘的"濁氣"。"藥膳不是減肥,是讓身體找回自己的平衡。"
現在,我的廚房裡常備著婆婆給的幾味藥材:
一小罐陳皮,泡水喝助消化
一包炒山楂,飯後嚼兩粒
幾片茯苓,煮粥時放進去
一小把枸杞,泡茶明目
上周朋友來家吃飯,我做了道改良版的"四君子雞湯"。朋友喝完驚訝地說,他多年的胃脹氣竟然好多了。我笑著告訴他,這就是中華藥膳的魅力——把廚房變成調理身心的道場。
臨走時,陳婆婆送我一個紫砂藥膳罐,上麵刻著"食養"二字。"記住,"她叮囑道,"最好的藥房是廚房,最好的醫生是自己。"
如今每當我熬湯時,總會想起婆婆說的那句話:"看火候不是看鐘表,是聽食材在唱歌。"也許,這就是藥膳最深的奧秘——用耐心和心意,喚醒食物裡沉睡的生命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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