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婆的草庵後有一方青石香台，台上刻著二十八星宿的紋路。每逢朔望之日，她必要在此舉行"祭香"儀式。那日我起得格外早，見東方才露魚肚白，香婆已穿著靛青法衣在香台前忙碌。
"來幫我排香陣。"她遞給我一盒特製的星宿香，每支香上都用金粉畫著不同的星圖。我按她指示，將香依周天方位插在香台的凹槽裡。當插到北鬥七星的位置時，香婆突然按住我的手腕。
"這支搖光位的香，"她將香在掌心轉了三圈，"要斜著插。"
待香陣布好，天光已大亮。香婆取出一支三尺長的"引天香"，香身纏著五色絲線。點燃時，所有星宿香竟無風自動，煙氣在空中交織成網狀。更奇的是，每縷煙都泛著不同的色澤——角宿香青如碧玉，井宿香白若凝脂。
"看井宿與鬼宿之間。"香婆指向某處。果然有兩股煙氣糾纏盤旋，漸漸化作龍鳳之形。這時山間忽起清風，所有煙氣齊向東方飄去，香婆頓時麵色凝重。
"今日香陣顯"離"相，"她快速掐算手指，"午時必有遠客至。"
果然未到晌午，草庵外傳來腳步聲。來者是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，自稱是某拍賣行的經理。他說在終南山腳發現座唐代香爐，想請香婆鑒定。香婆隻看了一眼爐底的香灰，便冷笑道：
"這爐去年才出窯，灰裡摻了骨粉充古物。"
那人臉色驟變，匆忙告辭。香婆望著他遠去的背影，突然將引天香折斷一截扔進香爐。煙氣頓時化作利劍形狀，直刺那人離去的方向。
"香道最忌欺心，"她拂袖轉身，"這爐"誅心香"夠他受用三日。"
午後香婆教我"香療"之術。她取來七個小香囊，分彆裝著不同香料。讓我閉眼聞香，說出感受。前六種我都能準確描述，唯第七種讓我心神恍惚。
"這是"牽機香"，"香婆將香囊係在我腕上，"能引魂入夢。"
當晚我便做了個奇夢。夢中我化作一縷青煙，飄進座琉璃香殿。殿中眾仙正在舉行香會，他們焚的香會化作瓊漿玉液。有位仙子贈我杯"百花露"，飲下後滿口生香。醒來時，枕邊竟真落著幾片花瓣。
次日香婆見我第一句話就問："夢裡可嘗到甘露了？"見我驚愕，她笑著取出個錦囊，裡麵裝著幾粒晶瑩的香丸。
"這是"夢香丹"，能通三界。"她將香丸放在我掌心，"昨夜你元神出遊，我特意點了引魂香護持。"
最令我震撼的是香婆的"香卜"之術。某日村裡丟了孩子，眾人急得團團轉。香婆取來孩子穿過的衣裳，剪下一角布片焚於香爐。煙氣中竟顯出山神廟的輪廓。後來果然在破廟裡找到了熟睡的孩子。
"萬物皆有香氣，"香婆指著孩子衣服說，"這上麵沾著廟裡的供香。"
臨彆前夜，香婆帶我登上後山絕壁。她在懸崖邊設下香案，取出珍藏的"通天香"。點燃時，整支香竟化作金龍騰空，龍須般的煙氣直上九霄。子時整，天上突然落下甘霖，每滴雨水都帶著異香。
"接些"天香水"吧。"香婆遞給我玉瓶。雨水在瓶中竟凝成琥珀色的香膏，後來我才知道，這是可遇不可求的"天香玉露"。
如今我書房供著香婆贈的幾件寶物：
尊能顯吉凶的"卜香爐"
套可治失眠的"安魂香"
本手抄《香乘》秘本
瓶未啟封的天香水
上周鄰居家嬰孩夜啼不止，我送去支安魂香。當夜孩子不僅安睡，次日竟會對著虛空咯咯笑。孩子的母親說，恍惚看見有仙女在搖籃邊逗弄。
香婆常說："一爐真香通三界，半縷青煙渡十方。"這嫋嫋煙氣裡，藏著多少我們看不見的因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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