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在爛柯山腳一處青苔斑駁的石室裡遇見棋仙的。
那是個大雪封山的午後,我循著"啪啪"的落子聲,踩著深及膝蓋的積雪,來到這間刻著"坐隱忘憂"篆額的石洞。掀開藤簾進去,滿室鬆明搖曳中,一位麻衣老者正在青石棋盤上自弈。火光映在黑白交錯的棋局上,竟似星圖般變幻莫測。
"來得正好,"他頭也不抬,"解解這局棋。"
石盤上的黑子排成北鬥狀,白子卻化作龍形盤踞,我剛凝視片刻,就覺天旋地轉,仿佛被吸入棋局之中。
"這是"星隕"棋石,"棋仙終於抬頭,銀發上落著石粉,"用終南山墜星石磨製,含著天機玄妙。"
就這樣,我開始了在棋窟的學藝。第一天,他就教我辨識"棋魂"的奧秘:
"黑石要選墨玉的,帶著地魄;白石得取羊脂的,含著天光;這枚..."他從藤匣取出顆泛著金光的棋子,"是摻了金精的"劫子",落盤時會改變棋勢氣運。"
最令我震撼的是棋仙的"聽石"絕技。對弈時,他能根據落子聲判斷棋路。有次他突然停手,說棋盤東南角有"殺聲",後來果然發現處隱蔽的征子陷阱。
"石有九竅,"棋仙摩挲著棋子,"這枚要通的是"變"竅。"
三天後,我有幸參與了"磨棋"工序。棋仙將原石放在玄鐵砧上,用特製的金剛砂輪緩緩打磨。他說每轉都要"順石性",不能強求,否則會傷棋靈。
"看這處石紋,"他舉起棋子對著火光,"像不像河圖?"
弈棋時刻最為玄妙。棋仙不用現代棋譜,而是按古法"四象八卦"布陣。他的落子會隨著氣息變化,每局棋都暗合奇門遁甲。
"這處小尖,"他指著棋盤一角的定式,"要順著星位走。"
冬至那日,棋仙帶我去了趟古觀星台。我們在殘垣間收集一種特殊的"星霜",即石縫中的結晶。他說這是當年太史令觀星時凝結的露華,研入棋粉能讓棋路通玄。
"嘗嘗這粒晶,"他將六棱形的晶體放在我舌尖,"是不是鹹中帶甘?"
回到棋窟,棋仙演示了"養棋"的古法。新製的棋子要放在特製的楸木棋笥中,每日以不同時辰的月光照射。他說這是"引天元",讓棋子記住星辰軌跡。
"聽,"他突然示意我貼近棋笥,"棋子在私語。"
果然,笥中傳來細微的"叮咚"聲,像是山澗的清響。
一個月後,我見證了"棋變"奇觀。棋仙取出一副用了八十年的老棋,落子時棋盤竟自然浮現出星圖紋樣。更神奇的是,棋子會隨四季變換冷暖。
"這棋會認主,"棋仙輕撫棋笥上的包漿,"外人用它,氣就紊亂。"
現在我的棋枰旁珍藏著棋仙贈的幾件棋寶:
副日常用的"忘憂"棋
套可占卜的"璿璣"棋
本手抄《坐隱集》
塊未磨的"星隕"原石
上周朋友陷入人生困局,我邀他對弈棋仙的忘憂棋。中盤時他突然棄子長歎,說已看破迷津。三日後他辭去高管職位,歸鄉辦學。我告訴他,這就是古棋的神奇——在一局方圓中推演人生大道。
臨彆時,棋仙送我枚未琢的隕石,形如棋子。
"記住,"他沾滿石粉的手指輕點我眉心,"弈棋要三分技,七分道;觀棋要三分眼,七分心。"
如今每當我打譜參詳,總會想起棋仙在火光中專注布陣的模樣。也許,這就是棋道最深的奧秘——在一黑一白間參透陰陽消長,在方寸紋枰裡照見浩瀚星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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