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猛地從床上坐起,冷汗浸透了睡衣。右手下意識摸向鎖骨——那裡光滑平整,沒有任何"未央"印記的痕跡。窗外灑進來的是再普通不過的六月晨光,樓下早點攤的豆漿香氣飄進窗戶,混著公交到站的電子提示音。
床頭手機顯示2023年6月15日730,相冊裡找不到任何關於療養院或七人聚會的照片。通訊錄翻到底也沒有叫蘇九、周建軍的人名。書桌上的《永昌茶譜》安靜地躺在茶具旁,我顫抖著翻開——沒有血色文字,沒有自動翻頁,隻有普通的茶葉種類圖解和衝泡方法。
"原來是個夢......"我長舒一口氣,卻又感到莫名的失落。廚房水壺的哨音驚醒了我,沏茶時發現手腕上有一圈淡淡的壓痕,像是曾被什麼繩索綁過。這個細節讓我差點打翻茶杯,直到注意到這是昨天新買的手表表帶太緊留下的。
早餐時我搜索"鬆山療養院",隻查到八十年代就改建為養老院的新聞。輸入"通靈學會林懷瑾",跳出的是某高校民俗學教授研究民間信仰的論文。那些在夢中栩栩如生的細節,在現實世界連蛛絲馬跡都不存在。
但那個夢太真實了。我還能記得蘇九虎牙上的凹槽,周建軍古鏡膠帶上的符咒筆畫走向,甚至鄭明遠腦電波監測儀的品牌型號。這種清晰的記憶促使我打開學術數據庫,輸入"通靈現象心理學解釋"。
華東師範大學心理係李教授的論文《集體暗示下的通靈體驗》吸引了我的注意。文中記載2017年一個實驗:七名被試在特定環境暗示下,有五人聲稱看到"亡靈",實際是大腦顳葉受電磁刺激產生的幻覺。這解釋了我夢中七人共同見證超自然現象的情節來源。
下午我拜訪了本地大學民俗學研究所。頭發花白的許教授正在整理一批民國時期的民間信仰文獻。"真正的通靈儀式哪有那麼戲劇化。"他笑著展示一本1927年的《觀靈記事》,發黃的紙頁上隻有簡樸的流程記錄:"焚香三柱,靜待一炷香時辰,觀煙形以測吉凶。"
玻璃櫃裡陳列著真實的通靈器具:銅錢是普通的乾隆通寶,古鏡背麵是尋常的吉祥圖案,連所謂的"靈魂契約"也不過是道士給信徒的消災文書。"人們總喜歡給普通物件附加神秘色彩。"許教授指著一段紅繩,"就像這個,其實是綁經卷用的,後來被傳說成"捆仙索"。"
在民俗博物館,我見到了與夢中截然不同的通靈文化。展板上的科學解釋清晰明了:所謂"靈魂出竅"多是睡眠癱瘓症狀,"陰陽眼"屬於視覺皮層異常活躍,"鬼壓床"則是意識清醒而身體未蘇醒的正常生理現象。
晚上整理筆記時,我把夢境內容單獨列為一欄,與現實考證結果對照。那些驚心動魄的時空重疊、量子糾纏,在科學視角下都有了合理解釋。最有趣的是發現"林懷瑾"這個名字的來源——我書架上確實有本《民間信仰研究》,作者林教授的照片與夢中人有三分相似。
睡前我重新翻閱《永昌茶譜》,在空白處寫下:"通靈是人類對未知的詩意想象,而真正的神秘,或許藏在我們尚未完全理解的大腦深處。"窗外的月光安靜地照在茶杯上,水麵隻映出我自己的倒影,沒有任何超自然影像。
這場奇異的夢境最終促使我開始係統學習認知心理學。三個月後,我在個人專欄發表《從一場通靈夢看人類神秘體驗的心理機製》,文中既保留了對那個奇幻之夢的生動描述,又附上了神經科學家的專業解讀。文章末尾寫道:
"或許我們不必執著於分辨靈界是否存在,人類大腦本身就是一個能創造無限奇觀的"通靈儀器"。當理解了這個儀器的運作機製,那些曾令人恐懼或癡迷的超自然體驗,反而展現出更令人驚歎的——關於人類自身的真相。"
第二年春天,我在某次文化沙龍偶遇一位手腕係銀鈴的女生。她虎牙上的凹槽讓我瞬間想起夢中的蘇九,但對方其實是音樂學院民樂係的學生。"這個鈴鐺?"她晃了晃手腕,"是排練《盂蘭盆》用的道具啦。"我們相視一笑,陽光透過她耳邊的碎發,在地板上投下再普通不過的光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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