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網就在我們腳下。”蕭羽的聲音沒有起伏,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。“一個在街角咖啡館,一個在對麵建築屋頂,還有一個,在博物館大門旁的安保亭。這隻是最外圍的三個節點。博物館內部,惡意更濃,像墨汁滴進了清水。”
葉雪嫣的呼吸停滯了一瞬。她審視著蕭羽,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一絲動搖或撒謊的痕跡,但隻看到一片平靜的深淵。這種平靜,比任何激昂的控訴都更讓她感到無力。
“我憑什麼相信你?”她最終還是問出了口,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沙啞,“就憑你所謂的能力?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感覺?”
“你可以不信。”蕭羽的回答快得像一聲脆響,“就像你選擇相信你爺爺的筆記,選擇相信漢斯一樣。你的計劃很周密,葉雪嫣。但它建立在沙灘上。”
這句話像一根針,精準地刺破了她竭力維持的驕傲。
她確實沒有選擇。繼續執行原計劃是自投羅網,放棄則意味著這次柏林之行徹底失敗,所有的投入都付諸東流。而現在,唯一打破僵局的可能性,竟然是她一直以來最看不上的這個男人,和他的“胡言亂語”。
“高原。”她沒有再看蕭羽,而是對著空氣下令,“想辦法弄到三張明晚特展開幕酒會的邀請函。用任何名義,任何代價。”
高原在通訊器另一頭應了一聲,沒有質疑。
“你要做什麼?”蕭羽問。
“你不是說網已經張開,在等我們進去嗎?”葉雪嫣終於回過頭,那雙清冷的眸子在柏林夜色下,反射著支離破碎的燈火,“那就進去看看。我想親眼看看,織網的人究竟是誰。”
她的語氣恢複了慣常的冰冷和決斷,仿佛剛才的動搖從未存在。
蕭羽卻看穿了她外殼下的裂痕。這不是一個周全的計劃,而是一個賭徒在輸掉所有籌碼後,押上自己的最後賭注。
“好。”他隻說了一個字。
佩加蒙博物館的特展酒會,冠蓋雲集。古典的穹頂之下,衣香鬢影,觥籌交錯。空氣中彌漫著昂貴的香水、香檳的氣泡和虛偽的笑聲。
高原一身黑色西裝,戴著耳麥,融入在安保人員中,雙眼如鷹,不斷掃描著全場。
葉雪嫣則換上了一襲簡約的黑色長裙,挽著蕭羽的手臂,像一對普通的富豪夫婦,穿行在人群中。她的表情無懈可擊,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。
“感覺到了嗎?”她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問。
“到處都是。”蕭羽的回答同樣輕微。他的能力在這樣嘈雜而充滿欲望的環境裡,像一台功率開到最大的雷達。無數駁雜的情緒流衝刷著他,但他強行過濾掉那些無用的信息,隻捕捉最純粹的惡意。
“十點鐘方向,那個和議員說話的白發男人。他的心跳頻率是周圍人的兩倍,他在興奮,一種捕食者的興奮。”
“吧台後麵那個服務生,左撇子,但他擦杯子的動作很僵硬。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入口和展台之間。”
“還有二樓回廊上那個拍照的記者,他的鏡頭十五分鐘裡,有十三分鐘對準的是我們和展台的動線。”
蕭羽冷靜地一個個指出他感知中的“節點”。這些人在旁人看來毫無異常,但在他的感知世界裡,他們身上都纏繞著冰冷的、帶有殺氣的線條,而所有線條的最終指向,都是大廳中央那個被數層紅外線和壓力感應裝置保護的玻璃展櫃。
展櫃裡,正是這次特展的核心展品——黃金鳥節杖。
葉雪嫣的手臂下意識地收緊了。她引以為傲的觀察力和判斷力,在蕭羽這種超越常理的感知麵前,顯得如此蒼白。她看不出那些人有任何問題,但她選擇相信蕭羽。因為她已經沒有退路。
“他們的目標很明確。”葉雪嫣低語。
“也許吧。”蕭羽不置可否。
就在這時,大廳的燈光暗了下來,隻留下一束聚光燈,打在博物館館長身上。他走上臨時搭建的講台,開始致辭。
冗長的演講讓氣氛變得有些沉悶,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前方。
蕭羽的神經卻繃得更緊。他感覺到,空氣中那些無形的“線”,正在緩緩收緊。那張看不見的“網”,要收口了。
“……現在,讓我們一同見證這件沉睡了數個世紀的藝術瑰寶,重現於世!”
館長話音落下,他身後的天鵝絨幕布緩緩拉開,露出那個獨立的玻璃展櫃。黃金鳥節杖在聚光燈下熠熠生輝,金光璀璨,引來一片壓抑的驚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