茶杯裡熱氣升騰。
簫羽沒有去看那氤氳的水汽,也沒有去碰那隻杯子。
他隻是平靜地注視著葉雪嫣,這個名義上與他夫妻三年的女人。
她的問題,在餐廳裡回蕩。
你想怎麼樣?
這個問題,問得可笑至極。
簫羽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,那不是笑,而是一種極度冰冷的嘲諷。
“我想怎麼樣?”他把問題原封不動地拋了回去,“這個問題,你不該問我。你應該問問你自己,或者問問她,你們覺得,我該怎麼樣?”
葉雪嫣端坐的身形有片刻的凝滯。
她習慣了解決問題,習慣了用條件和價碼來衡量一切。簫羽這種不做交易,反將一軍的態度,讓她準備好的一係列處置方案,全都堵在了喉嚨裡。
“簫羽。”葉雪嫣的語調裡透出商界談判時的鋒利,“我沒有時間在這裡和你繞圈子。開出你的條件。錢,或者其他補償,隻要合理,葉家都給得起。”
“給得起?”
簫羽重複著這三個字,仿佛聽到了本世紀最好笑的笑話。
他的視線,終於從葉雪嫣的臉上移開,落在了地上那團蜷縮顫抖的身影上。
葉冰依能感覺到,那道平靜的視線,比父親暴怒的耳光,比姐姐威嚴的質問,要可怕千百倍。那是一種來自地獄深淵的凝視,讓她從骨頭縫裡冒出寒氣。
“條件?”簫羽輕聲開口,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地敲打在葉家姐妹的心上,“我的條件,她給不起。葉家,也給不起。”
他頓了頓,繼續說道:“你問問她,一條被萬人唾罵的清白,值多少錢?你再問問她,一個男人被踩進泥土裡的尊嚴,又值多少錢?用錢來補償?葉大小姐,你是在羞辱我,還是在羞辱你自己?”
連珠炮般的問題,讓葉雪嫣瞬間啞口無言。
是啊,這些東西,怎麼用錢來衡量?
她引以為傲的商業邏輯,在這一刻,顯得蒼白而可笑。
而這些話,對於葉冰依來說,則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。
她所有的僥幸,所有的辯解,在“清白”和“尊嚴”這兩個詞麵前,被徹底擊潰。
“哇——”
葉冰依再也承受不住,嚎啕大哭。那哭聲裡,充滿了無儘的恐懼和悔恨。
她猛地從地上爬起來,不是站著,而是跪著,朝著簫羽的方向挪動了兩步。
“是真的!”
她一邊哭,一邊用嘶啞的嗓子尖叫。
“姐夫說的全都是真的!是我!是我自己扔的!那件衣服是我自己偷偷刷了爸爸的副卡買的,我怕被他罵我亂花錢,不敢承認!”
巨大的羞愧和悔恨,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。她想起那天自己扔掉衣服時的衝動,想起事後無法挽回的恐懼,想起父親震怒之下,她是如何借著對簫羽的厭惡,默認了那場荒唐的誣陷。
每一個細節,都與簫羽所說的,分毫不差。
“我……我當時太生氣了,又……又討厭姐夫……我看到他拿了錢,就……就鬼迷心竅……我……”
她語無倫次,泣不成聲,每一個字都在抽打著自己的臉。
最後,她對著簫羽,用儘全身力氣,將額頭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地板上,發出“咚”的一聲悶響。
“姐夫,對不起!真的對不起!我錯了!”
“咚!”
“我真的錯了!求求你原諒我!”
“咚!”
她一下又一下地磕著頭,很快,光潔的額頭上就滲出了血絲,與淚水和鼻涕混在一起,狼狽到了極點。
簫羽冷漠地看著。
他沒有去扶,也沒有出言阻止。
他的內心,沒有複仇的快感,隻有一片荒蕪的空虛。他想起了為了五百萬醫藥費躺在病床上的妹妹,想起了這三年裡自己所受的冷眼和屈辱。
這一切,真的隻是一句“對不起”,幾個響頭,就能抹平的嗎?
他讀取到了葉冰依此刻混亂的思緒。
完了……全完了……爸爸不會原諒我了……姐姐也……林家那邊怎麼辦……我的計劃……全都完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