簫羽踏上樓梯的第一級台階。
身後餐廳裡的哭泣和喘息,被他隔絕在另一個世界。他走得很穩,背脊挺得筆直,每一步的距離都像是用尺子量過。
在樓梯的拐角,他停頓了一下。
不是為了回頭,而是因為太陽穴的位置,像有根鋼針狠狠紮了進來。
突如其來的刺痛讓他悶哼一聲,手下意識地扶住了冰涼的紅木扶手。
隻是瞬間的恍惚,那痛感又消失得無影無蹤,仿佛從未出現過。
他歸結於這幾天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的後遺症。
推開自己房間的門,一股熟悉的、帶著些許黴味的空氣撲麵而來。這是葉家最偏僻的房間,終年不見陽光。過去三年,這裡是他的囚籠。
他沒有開燈,徑直走到床邊坐下,身體向後一靠,整個人陷進了柔軟的床墊裡。
黑暗中,他試圖放空大腦。
可就在這時,那根鋼針又回來了。
這一次,不是一下,而是連續不斷的、瘋狂地鑽著他的顱骨。
“啊……”
他雙手抱住頭,指節用力到發青,劇烈的疼痛讓他整個人從床上蜷縮到了地毯上。
這不對勁。
這不是普通的頭痛。
緊接著,他的耳邊響起了一個尖厲的女聲,帶著哭腔,一遍遍地重複。
“是我鬼迷心竅!是我嫉妒你!我不是人!我該死!”
是葉冰依的聲音。
不,不隻是聲音。那聲音裡蘊含的絕望、悔恨、惡毒,像一條條冰冷的毒蛇,順著他的耳道鑽進大腦,啃噬著他的神經。
高強度情緒記憶殘留……正在侵蝕精神領域……
一個冰冷的念頭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。
還沒等他反應過來,另一股更加狂暴的情緒洪流衝了進來。
沒有言語,隻有畫麵。
一隻緊握的拳頭,帶著滔天的怒火,狠狠砸下。
骨頭斷裂的脆響。
還有那股暴虐的、不分青紅皂白的、想要將眼前一切都毀滅的憤怒。
是葉立群的。
是那天他動手時,內心最深處的暴戾。
簫羽感覺自己的身體被分成了兩半。一半是自己,在承受著被毆打的劇痛;另一半卻變成了葉立群,感受著施暴的快感和憤怒。
兩種截然相反的感受在他體內衝撞,撕扯著他的意識。
“滾出去!”
他低吼,試圖將那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從腦子裡驅逐出去。
“都給我滾出去!”
可那些情緒碎片就像跗骨之蛆,死死地黏著他。葉冰依的哭喊和葉立群的暴怒,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,將他牢牢困住。
精神力透支,防禦屏障減弱。
警告:深度回溯記憶將對使用者造成不可逆的精神損傷。
原來如此。
讀取葉冰依那些處心積慮的算計,回溯葉立群那場不留餘地的暴行,消耗的不僅僅是體力。
這種能力,是有代價的。
就在他快要被這股精神風暴撕碎的時候,一陣天旋地轉襲來。
眼前的黑暗開始扭曲,房間裡的桌椅、衣櫃,全都變成了旋轉的、模糊的色塊。他想站起來,卻一頭撞在了床腳。
“砰!”
沉悶的響聲在安靜的走廊裡顯得格外突兀。
門外,正準備回房的葉雪嫣腳步一頓。
她遲疑片刻,還是走到了簫羽的房門前。這扇門,三年來她從未主動靠近過。
她抬起手,又放下。
裡麵沒有再傳出任何動靜,安靜得可怕。
最終,她還是敲了敲門。
“叩叩。”
“簫羽?”她開口,連她自己都未曾發覺,自己的語調裡少了幾分平日的冰冷,多了幾分不確定。
房間裡,簫羽正靠著床腳大口喘氣。
敲門聲像是一劑強心針,將他瀕臨崩潰的意識強行拉了回來。
他不能讓任何人看到他現在的樣子。
尤其是葉雪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