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還有誰?”張辰的聲音打破了死寂,像冰錐刺入每個人的耳膜。
無人應答。剛才的瘋狂如同被一盆冰水澆滅,隻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懼。幾個膽子小的已經開始發抖。
張辰不再看他們,徑直走到那半袋米旁,彎腰,撿起。米袋很輕,裡麵的粟米大概隻夠幾個人吃一兩頓。他拎著米袋,一步步走向那個蜷縮在地上、還在微微抽搐的老漢。
老漢渾濁的眼睛裡充滿了恐懼,看著張辰靠近,本能地想往後縮,卻動彈不得。
張辰在他麵前蹲下,將米袋輕輕放在老漢懷裡。
“拿好。”
老漢愣住了,難以置信地看著懷裡的米袋,又抬頭看看張辰那張沾了點泥汙卻線條冷硬的臉。恐懼慢慢褪去,一種無法言喻的情緒湧上來,讓他乾癟的眼眶瞬間濕潤。他死死抱住米袋,喉嚨裡發出哽咽的嗬嗬聲,掙紮著想磕頭。
張辰按住了他的肩膀,沒讓他動。他站起身,目光投向窪地邊緣。
一個異常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那裡,像半截鐵塔。他身上的粗布短褂被撕扯得破破爛爛,露出虯結如岩石的肌肉,臉上有幾道新鮮的青紫,嘴角也破了,滲著血絲。但他站得筆直,一雙銅鈴大眼死死盯著張辰,眼神複雜,有驚駭,有戒備,但更多的是一種……難以言喻的震撼和審視。他腳邊,護著幾個瑟瑟發抖的婦孺和孩子。
剛才混亂中,隻有他在試圖阻止暴行,保護弱小,也因此挨了不少拳腳。
張辰的目光與他對上。那大漢眼神一凝,下意識握緊了沙包大的拳頭,肌肉繃緊,像一頭蓄勢待發的巨熊。
“你叫什麼?”張辰開口,聲音依舊沒什麼溫度。
大漢喉結滾動了一下,聲如悶雷:“石磊!石頭的石,三石之磊!”
張辰點了點頭,沒再看他,視線轉向另一邊。
窪地邊緣一塊稍高的土坡上,一個穿著破爛儒衫、身形瘦削的年輕人正靜靜站著。他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,臉上沾著泥灰,頭發也散亂,但那雙眼睛卻異常明亮,像暗夜裡燃燒的炭火,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張辰。那眼神裡有探究,有思索,更有一種近乎狂熱的、找到目標般的興奮。他手裡緊緊攥著一張邊緣磨損、沾著泥點的獸皮卷,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。
“你呢?”張辰問。
年輕人深吸一口氣,竭力壓下眼中的激動,朝著張辰的方向,鄭重地一揖到地,姿態雖因饑餓而有些搖晃,卻帶著一種舊日士子的古風。
“在下陳禹,字子輿,落第秀才,見過…將軍!”他抬起頭,目光灼灼,“將軍方才所為,解民倒懸,止戈為武,真乃大丈夫也!敢問將軍尊姓大名?”他敏銳地捕捉到了張辰身上那股絕非流民的殺伐之氣。
張辰還未開口,一聲微弱的、幾乎被風吹散的呻吟傳來。
“唔…玉…玉璽…”
張辰猛地回頭!
靠在大石旁的蘇映雪不知何時微微睜開了眼睛,眼神渙散,沒有焦距。高燒讓她神誌不清,嘴唇翕動著,發出斷斷續續、模糊不清的囈語。她一隻滾燙的手,正死死攥著張辰剛才放在她身邊、那件沾滿泥汙和點點血跡的外袍衣角。
“…毒…鴆…龍鈕…下麵…”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,眼皮沉重地耷拉下去,仿佛這幾個字已經耗儘了她殘存的力氣,攥著衣角的手也慢慢鬆開,再次陷入深度昏迷。
玉璽?毒?鴆?龍鈕?
這幾個破碎的詞如同驚雷,炸響在張辰耳邊!賈似道!弘慶帝!深宮秘聞!蘇映雪昏迷前那句“賈似道…鴆殺弘慶帝…”瞬間有了更恐怖的指向!
一股寒意瞬間從尾椎骨竄上天靈蓋,饒是張辰心誌堅韌,也被這猝不及防的秘聞衝擊得心神劇震!如果蘇映雪囈語為真…那賈似道弑君的膽子,比他想象的還要大百倍!這已不是簡單的權臣傾軋,而是捅破天的彌天大罪!他握著木棍的手指猛地收緊,骨節泛白。
就在這時,陳禹的聲音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激動響起:
“將軍!”他快步上前幾步,目光炯炯,完全無視了蘇映雪那幾句令人心悸的囈語——或者說,他此刻的注意力完全被另一個更迫切的希望點燃。他猛地舉起手中那張獸皮輿圖,枯瘦的手指因為激動而顫抖,用力指向遠處天邊一道橫亙的、沉默而險峻的黑色山脈輪廓!
“看!黑山!”他的聲音因急切而拔高,帶著一種破釜沉舟般的瘋狂,“輿圖無誤!那山…那山裡有鐵!露天礦脈!儲量驚人!”
他猛地轉頭,目光掃過窪地裡那些驚恐、茫然、饑餓的流民,最後熾熱地定格在張辰臉上,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裡迸發出來,帶著孤注一擲的狂熱:
“有了鐵!這些被逼到絕路的流民,就能變成最鋒利的矛!最堅固的盾!將軍!”陳禹的眼中燃燒著燎原之火,聲音斬釘截鐵,如同宣告一個嶄新的紀元——
“那黑山,就是您撬動這腐爛大梁江山的支點!是您…登天之階的第一塊基石!”
黑山如猙獰的巨獸匍匐在天際,夕陽的餘暉給它鍍上一層冰冷而沉重的血色。張辰緩緩抬起手,看著自己掌心裡沾染的泥汙和已經乾涸發黑的血跡。鐵…礦脈…流民…登天之階…
他猛地攥緊了拳頭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,留下幾道蒼白的月牙痕。那冰冷的黑山輪廓,在他眼中,第一次燃燒起名為“野心”的火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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