後山存放滾木的臨時工棚一片狼藉。一根用來牽引巨木的粗大藤索從中斷裂,斷口猙獰。就在斷裂的藤索旁,趙崢蜷縮在泥水裡,身下洇開一大片暗紅,還在被雨水不斷衝刷、擴散。他的一條腿以極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,顯然是從高處墜落所致。那張布滿皺紋、曾無數次對他露出慈祥笑容的臉,此刻灰敗如紙,嘴角不斷有血沫湧出,又被雨水衝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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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趙伯!”張辰撲跪下去,顫抖的手想碰又不敢碰,聲音哽在喉嚨裡。秦山和石磊也跟了過來,看到這景象,臉色煞白。
趙崢渾濁的眼睛費力地轉動了一下,似乎才聚焦到張辰臉上。那眼神裡沒有痛苦,隻有一種近乎燃燒的急切。他枯瘦如柴、沾滿泥濘的手猛地抬起,死死抓住了張辰的手腕!力量之大,指甲幾乎嵌進張辰的皮肉!
“公…公子…”他的聲音破碎嘶啞,每一次喘息都帶著血沫的咕嚕聲,卻異常清晰,每一個字都像用儘了生命最後的氣力在鑿刻,“侯爺…在天上…看著…等著…等您…翻案啊——!”
那最後一聲嘶吼,仿佛用儘了靈魂所有的火焰,帶著滔天的冤屈和不甘,猛地衝破了喉嚨!吼聲在雨夜的山崖間回蕩,竟短暫地壓過了風聲雨聲!
吼聲戛然而止。
那隻死死抓住張辰的手,猛地一鬆,頹然跌落泥漿。趙崢圓睜的雙目定定地望著漆黑的、暴雨傾盆的天穹,瞳孔裡最後一點光,熄滅了。隻有嘴角凝固的那一抹悲憤與不甘,如同刻印。
雨,更大了。冰冷的雨水無情地衝刷著老人逐漸冰冷的身體,衝刷著張辰臉上混合著雨水和滾燙液體的痕跡。
時間仿佛凝固。
秦山和石磊紅著眼眶,死死咬著牙關,彆開了臉。陳禹站在稍遠處,看著泥水中那凝固的身影,又看看如同石雕般跪著的張辰,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。
不知過了多久,也許隻是一瞬,也許漫長如永恒。
張辰緩緩地、緩緩地放平了趙崢的屍身。他沒有哭喊,沒有咆哮。隻有一股冰冷的、足以凍結靈魂的火焰,在他眼底深處無聲地燃燒起來,越來越亮,越來越烈!那火焰,名為仇恨,名為責任,名為一種被鮮血徹底澆灌出的、破釜沉舟的決絕!
他猛地站起身!沾滿泥濘和血汙的長劍被他緊緊攥在手中,劍尖拖在地上,發出刺耳的摩擦聲。他一步步走到望樓邊緣,麵對著下方山穀裡依舊隱約可聞的潰兵哀嚎,麵對著眼前這漆黑一片、風雨飄搖的天地!
“啊——!!!”
一聲不似人聲的長嘯,如同受傷孤狼對著蒼穹發出最後的挑戰,猛地從張辰胸腔裡迸發出來!嘯聲穿金裂石,帶著無儘的悲愴與滔天的怒火,竟將漫天風雨都撕開了一道無形的口子!
嘯聲未歇,他已高高揚起手中那柄傷痕累累的長劍!劍鋒不是劈向敵人,而是狠狠鑿向身旁望樓那堅硬冰冷的岩石崖壁!
鏘!鏘!鏘——!
刺耳的金石交擊聲伴隨著飛濺的火星,一下,又一下!劍鋒與岩石劇烈摩擦,每一次撞擊都迸發出令人心悸的力量!堅硬的岩石在劍鋒下崩裂、粉碎!
泥水、汗水、血水混合著從他額角流下,模糊了視線,他卻渾然不覺。手臂因為巨大的反震力而酸麻顫抖,虎口崩裂,鮮血順著劍柄流淌,染紅了冰冷的劍鐔,他依舊不管不顧!所有的悲憤、所有的怒火、所有對未來的賭注,都凝聚在這瘋狂的鑿刻之中!
石磊和秦山被這景象震住了,陳禹眼中也爆發出異樣的光芒。
終於,當張辰耗儘最後一絲力氣,猛地將劍深深插進腳下的岩石縫隙,拄著它劇烈喘息時,崖壁上赫然出現了四個深深刻入石骨、邊緣帶著新鮮石屑和隱約血痕的大字:
解!民!倒!懸!
四個大字,鐵畫銀鉤,帶著一股斬斷一切枷鎖、撕裂一切黑暗的淩厲氣勢!雨水衝刷著刻痕,血水混著泥水流淌進深深的筆畫裡,卻無法掩蓋那字裡行間噴薄欲出的意誌!
仿佛在回應這驚天動地的誓言,一道前所未有的慘白閃電,如同開天辟地的巨斧,猛地撕裂了厚重的、無邊無際的黑暗天幕!緊隨而來的炸雷,震得整個斷龍崖都在顫抖!那瞬間爆發的熾烈光芒,清晰地照亮了崖壁上四個鮮血淋漓的大字,照亮了張辰挺立如標槍的、浴血的身影,也照亮了下方山穀裡那如同地獄般的屍山血海!
光暗交替的瞬間,所有幸存的黑山寨民,無論是筋疲力儘的戰士,還是瑟瑟發抖的婦孺,都下意識地望向了望樓之巔那個身影。一股難以言喻的、混雜著敬畏、悲壯與希望的戰栗,從每個人心底升起。
就在這時,一道比夜色更濃的影子,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望樓角落的陰影裡,雨水似乎都刻意避開了他。影子單膝跪地,低沉的聲音帶著雨水的濕冷,清晰地傳入張辰耳中,也傳入旁邊秦山、石磊、陳禹的耳中:
“主上。蕭元啟…已至山下大營。他…調來了攻城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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