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放箭!給老子壓住東麵坡頂的弓手!”秦山嗓子已經吼得劈了叉,手中長刀猛地格開一支流矢,火星子濺在手背上燙得他一哆嗦。鳳鳴穀兩側山崖像巨獸合攏的獠牙,把他這支五千人的先鋒軍死死咬在穀底。
親衛隊長趙莽頂著盾牌撲過來,盾麵瞬間插上三支羽箭:“將軍!穀口被堵死了!全是人……叛軍把流民推到前麵當肉盾!”
“老子沒瞎!”秦山一腳踹開腳邊半截叛軍屍體,腥熱的腸子滑溜溜蹭過他的戰靴。他抹了把臉上的血汗混合物,抬頭死死盯住北麵高坡。那裡立著一杆玄色大旗,旗下影影綽綽幾個披甲人影,其中一人身形瘦長,隔著這麼遠,秦山都能感受到對方毒蛇般的視線。
陳元奎!劉瑾那條老狗插在江淮最深的一顆毒牙!廬州糧倉被焚,十幾個推行新政的官員被吊死在城樓,全是這雜碎的手筆!秦山牙根幾乎咬碎,出發前陛下拍著他肩膀的話還在耳邊滾燙:“虎臣,此戰要快,更要穩!江淮民心,經不起第二次動蕩了!”結果呢?一頭紮進了這絕地!
“報——!”一個渾身浴血的斥候連滾帶爬撲到跟前,左肩還插著半截斷箭,“將軍!西側……西側山道發現大量鹿砦陷坑!是早就布好的!我們後路……後路徹底斷了!”
“他娘的!”秦山一拳砸在旁邊染血的岩石上,指骨生疼。中計了!什麼狗屁馳援廬州,陳元奎這王八羔子早就算準了他秦山救民心切,會走這最近的鳳鳴穀!“諸葛軍師的地圖呢?不是說這條穀道最安全嗎?!”
趙莽臉色慘白:“將軍,地圖……地圖是三天前的!這穀裡的地形,被人連夜動過手腳!那些能藏伏兵的凹坑,原先根本沒有!”
秦山腦子嗡的一聲。內鬼!軍中有內鬼!而且位置不低!能接觸到最新軍圖……他猛地想起臨行前,副將劉成那閃爍的眼神和一句莫名其妙的“將軍此去多加小心”……
“嗚——嗚——嗚——”
低沉淒涼的號角聲突然從穀口方向傳來,壓過了廝殺和慘叫。堵在穀口那片黑壓壓、蠕動的人牆,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嚎。老人、婦人、孩子……成千上萬麵黃肌瘦的流民,被叛軍用雪亮的長矛和刀背驅趕著,像一群待宰的羔羊,被逼著一步步朝官軍的防線挪動!他們身後,叛軍的弓弩手在簡易的土壘後張弓搭箭,箭頭閃著寒光,對準的卻是流民的後背!
“退!退回去!我們是官軍!是來救你們的!”前沿的年輕校尉王柱目眥欲裂,嘶聲對著人牆大吼,聲音都在發抖。他手下的新兵們更是亂了陣腳,握著長槍的手都在打顫,對著那些哭喊著逼近的同胞父老,刺也不是,退也不是。
“官軍老爺!行行好!讓條路吧!他們要放箭了啊!”一個白發老漢撲倒在泥濘裡,朝著王柱的方向磕頭,額頭瞬間見了血。他身後一個抱著嬰兒的婦人,被推搡得踉蹌跌倒,懷裡的孩子嚇得哇哇大哭,哭聲尖銳刺耳。
“將軍!怎麼辦?射不射?!”前沿的弓兵都尉扭頭朝秦山這邊嘶吼,聲音帶著哭腔和絕望。不射,叛軍驅趕著人牆就能輕鬆衝垮他們的防線!射?對著這些手無寸鐵、被脅迫的災民?
秦山隻覺得一股邪火直衝天靈蓋,燒得他眼前發黑,太陽穴突突直跳。他猛地拔出腰間佩刀,刀鋒指向高坡上那麵玄色大旗下模糊的身影,用儘全身力氣,咆哮聲炸雷般滾過整個血腥的峽穀:
“陳!元!奎——!我操你祖宗十八代!!有種滾下來跟你秦山爺爺真刀真槍乾一場!拿女人孩子當擋箭牌,你算個什麼東西!畜生!狗都不如的畜生!!”
咆哮聲在穀壁間回蕩,帶著無邊的憤怒和憋屈。
高坡上,玄色大旗下的瘦長身影似乎動了一下。緊接著,一個被內力刻意放大的、陰冷滑膩如同毒蛇吐信的聲音,清晰地鑽進穀底每一個人的耳朵:
“秦大將軍,火氣不小啊?”陳元奎的聲音帶著一種貓捉老鼠的戲謔,“劉某……哦不,陳某人也是迫不得已。誰讓秦將軍你麾下兒郎,個個如狼似虎呢?不用點‘軟盾牌’,陳某心裡發慌啊!”他故意頓了頓,聲音陡然轉厲,帶著刺骨的寒意:“聽著!穀底的大夏官兵!想活命?簡單!立刻放下武器,跪地投降!陳某保證,給你們一條生路!如若不然……”
他話音未落,穀口方向猛地響起一片令人頭皮炸裂的弓弦震動聲!
“嗖嗖嗖嗖——!”
不是一支,而是數十支勁弩齊射!目標並非官軍,而是流民人牆後方邊緣的幾個身影!
“噗嗤!”“啊——!”
慘叫聲淒厲得不像人聲。幾個落在隊伍最後、試圖掙紮回頭的流民壯丁,瞬間被強勁的弩箭貫穿身體!鮮血如同潑墨般濺在泥地上,也濺在前麵驚恐回頭的人臉上、身上!屍體像破麻袋一樣栽倒。
“爹——!”人牆裡一個半大孩子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,就要往回撲,被他娘死死抱住,捂住了嘴,女人自己卻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,絕望的淚水混著泥汙淌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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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看見了嗎?秦大將軍?”陳元奎的聲音慢悠悠地飄下來,帶著血腥味的得意,“這就是負隅頑抗的下場!每過一刻鐘,陳某就殺十個人!殺到你們放下武器,或者……殺光為止!哈哈哈哈哈!”瘋狂的笑聲在血腥的峽穀中回蕩,如同夜梟啼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