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轟!”“劈啪!”
燃燒的鴿子撞上乾燥的木質結構,火焰瞬間爆燃!油脂、鬆脂本就是極佳的助燃劑,硝石更添爆裂。一處火頭剛起,迅速被夜風卷成火舌,貪婪地吞噬著一切可及之物。西角樓上,數處火點同時炸開!濃煙滾滾,直衝霄漢!
“走水啦!快救火!”淒厲的警報撕破了夜的死寂。
“是妖術!曹軍會妖術!”迷信的士兵驚恐萬狀,竟有數人嚇得丟下武器,抱頭鼠竄。
“慌什麼!取水!沙土!快!”低級軍官嘶吼著維持秩序,但突如其來的詭異火攻和內部的恐慌,已讓城頭陷入一片混亂。水桶傳遞的鏈條被打斷,沙土供應不及,火借風勢,越燒越旺,濃煙彌漫,嗆得人睜不開眼,咳嗽聲此起彼伏。西角樓的火光,如同黑夜中一個巨大的、燃燒的信號,不僅照亮了混亂的城頭,也映紅了城外曹軍將士戰意沸騰的臉!
“漢升神射!天助我也!”魏延胸中熱血狂湧,壓抑多時的戰意徹底爆發,他猛地拔出環首刀,雪亮的刀鋒直指那陷入混亂與火光中的薊城西角樓,“兒郎們!破城建功,就在此時!隨我殺——!”
“殺——!”積蓄已久的曹軍精銳爆發出震天動地的怒吼,如同決堤的洪流,以魏延為鋒矢,扛著連夜趕製的、更為堅固的雲梯,向著火光照耀下的薊城西牆,發起了總攻!戰鼓隆隆,聲震四野,壓過了城頭的混亂與火焰的劈啪聲。
黃忠穩立陣中,如同一座巋然不動的山嶽。他再次引弓,這一次,箭頭閃爍著致命的寒芒。他的目標不再是鴿子,而是城頭那些在火光中驚慌奔走、試圖組織反擊的袁軍軍官和旗手。弓弦每一次震動,必有一聲慘叫從城頭傳來,為魏延的登城死士清掃著致命的威脅。
西角樓方向的火光和震天的喊殺聲如同重錘,狠狠砸在剛剛勉強平息爭吵的袁府前廳。袁尚猛地站起,臉色煞白如紙,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:“火……殺聲……是何處?!”
一名渾身煙灰、頭盔歪斜的傳令兵連滾爬爬地衝進來,聲音因恐懼而嘶啞:“報——三公子!西……西角樓遭曹軍妖火襲擊!多處火起!魏延親率精銳,正猛攻西牆!攻勢極猛!弟兄們……弟兄們快頂不住了!”
“妖火?!”逢紀失聲驚呼,眼中瞬間被巨大的恐懼填滿,那點議和的心思被這從天而降的災難徹底碾碎。他猛地抓住袁尚的手臂,指甲幾乎嵌進肉裡,聲音尖利刺耳:“公子!大勢去矣!速走!趁亂從東門走!留得青山在……”
“走?!”審配如同被激怒的雄獅,須發皆張,一步踏到逢紀麵前,眼中噴薄著擇人而噬的怒火和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,“逢元圖!你這禍國殃民的懦夫!若非你一再蠱惑公子,渙散軍心,焉有今日之禍!城破在即,不思死戰報國,竟還敢言逃?!”
他猛地拔出腰間佩劍,劍鋒在跳動的火光映照下,寒光凜冽,直指逢紀心窩,“主公待你不薄!今日,審配便替主公,除了你這佞臣!”憤怒、絕望、對逢紀長久以來“議和”言論的積怨,以及對眼前徹底崩潰局勢的無力感,在這一刻徹底爆發!
“審正南!你瘋了!”逢紀魂飛魄散,尖叫著向後急退,狼狽不堪地躲開那致命的一刺。劍鋒擦著他的肋部劃過,帶起一溜血珠和破碎的衣帛。劇烈的疼痛讓逢紀發出一聲慘嚎,也徹底點燃了他的凶性。他反手也拔出自己的佩劍,狀若瘋虎地撲向審配,嘶吼道:“你這剛愎自用的匹夫!是你害死了主公!害死了所有人!”
兩個曾經地位尊崇的謀士,此刻如同市井潑皮,在象征著袁氏權力核心的大廳中,在衝天的火光映照和震耳欲聾的喊殺聲背景裡,竟不顧一切地扭打廝殺起來!劍鋒碰撞,火星四濺,伴隨著野獸般的咆哮和咒罵。周圍的侍衛、幕僚全都驚呆了,無人敢上前阻攔。
袁尚看著眼前這荒誕而血腥的一幕,父親咳血的麵容、城外震天的殺聲、眼前至親謀士的生死相搏……一切的一切,終於衝垮了他最後的心防。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,伴隨著同樣強烈的灼熱,從他心底最深處湧起,瞬間淹沒了所有的恐懼、猶豫和茫然。那不是瘋狂,而是一種在絕望深淵中淬煉出的、玉石俱焚的平靜。
他不再看那對廝殺的重臣,甚至不再看那燃燒的西角樓。他緩緩地,用一種近乎儀式般的姿態,整理了一下自己淩亂的衣冠,扶正了頭上的冠冕。然後,他轉身,步伐異常沉穩,朝著袁府深處,那個象征著他父親一生榮耀與權力巔峰的、此刻正被死亡陰影籠罩的寢殿方向,一步步走去。那裡,有他垂死的父親,也有袁氏一族最後的尊嚴。他的背影,在搖曳的火光和彌漫的煙塵中,竟透出一種慘烈的決絕。
魏延身先士卒,如同浴血的猛虎。他一手持盾格擋著如雨般落下的箭矢和石塊,一手揮舞著沉重的環首刀,刀光所至,血肉橫飛。他口中發出震天的怒吼,激勵著身後的死士:“登城!先登者賞千金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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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殺上去!”死士們被主將的悍勇點燃,前赴後繼,踩著同袍的屍體,不顧一切地向上攀爬。雲梯被滾油澆中,燃起熊熊大火,立刻有新的雲梯補上。城頭的袁軍在審配親信部將的督戰下,也爆發出困獸最後的凶悍,滾木礌石如冰雹般砸下,滾燙的金汁散發著惡臭潑灑,慘叫聲不絕於耳。城牆上下,屍骸枕藉,鮮血順著磚縫流淌,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和焦糊味。
“擋住!給我擋住!”審配派來的督戰將官聲嘶力竭,然而,西角樓的大火不僅牽製了大量兵力救火,更嚴重擾亂了城防體係。濃煙遮蔽了視線,火焰烤炙著守軍的意誌。當魏延帶著一身的血汙和數處傷口,如同地獄魔神般第一個悍然躍上城頭時,袁軍西牆的防線,終於出現了致命的缺口!
“魏延在此!擋我者死!”魏延的咆哮壓過了所有的廝殺聲。他刀光如匹練,瞬間劈翻兩個試圖圍上來的袁軍什長,牢牢在城頭站穩了腳跟!這個缺口如同堤壩上的蟻穴,迅速擴大。緊隨其後的羅軍精銳死士狂吼著湧上城頭,與袁軍展開了慘烈的白刃戰。城頭的抵抗,開始崩潰。
魏延浴血搏殺,銳利的目光掃過混亂的戰場,瞬間鎖定了不遠處在親兵簇擁下、正聲嘶力竭試圖組織反擊的袁軍督戰將旗!那麵繡著“袁”字的大旗,在火光中異常刺眼。
“斬將奪旗!”魏延眼中凶光暴射,他猛地踢開一個擋路的袁兵,如同一頭鎖定獵物的狂豹,不顧四周刺來的刀槍,朝著那麵大旗發起了決死的衝鋒!刀光如雷霆炸裂,擋在旗前的親兵如同草芥般倒下。那掌旗的袁軍驍將,隻覺一股腥風撲麵,下一刻,視野便被一道雪亮的刀光徹底吞噬!
“嚓!”刀鋒過處,旗杆應聲而斷!那麵象征袁尚權威、凝聚著守軍最後一點士氣的“袁”字大旗,在無數道驚駭絕望的目光注視下,頹然倒下,沉重地砸落在血泊和屍體之中!
“袁旗倒了!城破了!”城上城下,羅軍爆發出海嘯般的歡呼,士氣瞬間攀至頂點!而殘餘的袁軍,看到那麵旗幟的倒下,最後一點抵抗意誌終於徹底崩潰,如同雪崩般開始潰逃。
當魏延斬將奪旗,西城防線徹底瓦解的喧囂聲浪席卷而來時,袁尚已獨自一人,走進了父親那彌漫著死亡氣息的寢殿。
殿內光線昏暗,隻有幾盞長明燈在角落幽幽燃燒,映照著袁紹那張枯槁如鬼的臉。他不知何時已停止了咳嗽,靜靜地躺在那裡,胸膛再無起伏。袁尚走到榻前,緩緩跪下,輕輕握起父親那隻已經完全冰冷僵硬的手,將臉頰貼了上去。沒有眼淚,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和一種奇異的平靜。
“父親,孩兒無能……未能守住……”他低聲呢喃,像是在訴說,又像是在告彆。
殿外,喊殺聲、哭嚎聲、建築燃燒的爆裂聲越來越近,如同潮水般湧向這座象征著袁氏最後尊嚴的府邸。火光透過窗欞,將殿內映照得一片血紅。
袁尚緩緩起身,走到殿角的青銅燈樹旁。他端起一盞搖曳的長明燈,燈油滾燙。他的動作緩慢而堅定,眼神空洞,卻又燃燒著一種毀滅一切的火焰。他走到一根支撐著大殿穹頂的巨大朱紅立柱旁,這柱子曆經數代,承載著袁氏的無上榮光。
他凝視著那光滑的、在火光中仿佛流淌著鮮血的漆麵,然後,毫不猶豫地,將手中的油燈,狠狠摜在了柱子上!
“嘩啦!”燈盞碎裂,滾燙的燈油潑濺在乾燥的木質立柱上,遇火即燃!一點火星瞬間爆開,貪婪地舔舐著油料和古老的漆木,火苗“騰”地竄起,迅速向上蔓延,發出“劈啪”的歡快爆響!
袁尚站在升騰的火焰前,熱浪撲麵,將他蒼白的臉映得一片赤紅。他張開雙臂,如同擁抱這毀滅的烈焰,臉上露出一種解脫般的、近乎神聖的微笑。火焰越燒越旺,吞噬著華麗的帷幔,攀上雕梁畫棟,整個寢殿,即將化為袁氏父子最後的、壯烈的火葬場!
與此同時,在已成一片混亂廢墟的西城戰場。
黃忠在親兵護衛下,終於踏上了被鮮血浸透的薊城城頭。腳下是粘稠的血漿和破碎的兵甲,空氣中充斥著令人作嘔的氣味。魏延提著滴血的環首刀大步迎來,臉上是狂放的笑意和未褪儘的殺意:“將軍!西城已破!袁尚那小兒……”
他的話被城中驟然升起的、一道巨大而明亮的火柱打斷!那火焰衝天而起,位置赫然是城中心的袁府!其勢之猛,遠非西角樓之火可比,瞬間映紅了半邊夜空!一種不祥的預感,如同冰冷的毒蛇,纏上了黃忠和魏延的心頭。
“那是……”魏延臉上的笑容僵住。
黃忠滄桑的目光死死盯著那衝天的烈焰,他看到了那火焰中升騰的、屬於一個時代最後也是最悲壯的倔強。他緩緩摘下寶雕弓,從箭囊中抽出一支普通的羽箭。沒有言語,他引弓如滿月,弓弦在火光映照下繃緊如刀鋒。他的目標,是城樓最高處,那麵雖然殘破卻依舊懸掛著的、象征著幽州牧守權的巨大銅質匾額——“幽州牧袁”。
弓弦震動!
“嘣——!”箭矢離弦,帶著刺耳的破空尖嘯,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,如同死神的歎息,精準無比地射中了匾額中央那巨大的“袁”字!
“鐺——!!!”一聲震耳欲聾、令人心悸的金鐵交鳴巨響,在火光衝天的薊城上空轟然炸開!那沉重的銅匾在巨力衝擊下劇烈晃動,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,最終轟然墜落,重重砸在下方早已狼藉不堪的城樓廢墟之上,濺起大片的煙塵和火星。
這一聲巨響,仿佛為這場慘烈而複雜的薊城之戰,也為曾經顯赫一時的四世三公袁氏在河北的統治,敲響了最後的喪鐘。火焰在城中蔓延,吞噬著昔日的繁華,也焚儘了一個舊時代的殘夢。
黃忠收弓,望著那熊熊燃燒的袁府和墜落的銅匾,眼神複雜,有勝利的沉凝,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憫。腳下的薊城,在血與火中呻吟、崩塌,新的秩序,將在灰燼與廢墟之上,艱難地萌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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