車隊碾過荒蕪,回歸的道路沉默得像一條通往墳墓的甬道。
旗艦重卡的駕駛室內,空氣凝滯如鐵。
一名青峰山的乾部,湊到許平升身邊。
他的聲音被刻意壓低,如同蛇在沙地滑行。
“老許,陳大海那條腿廢了,小南村人心也散了。”
“不如一不做二不休,把他……”
那人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,眼中閃動著狠厲與貪婪。
“剩下的人和物資,正好全部收編,永絕後患。”
孫劍軍握著方向盤的手猛然一緊,從後視鏡裡投去警告的一瞥。
許平升沒有回頭,甚至沒有眨眼。
視線穿透布滿裂紋的擋風玻璃,落在窗外飛速倒退的廢土景象上。
城市殘骸與枯死的樹木,在他深邃的眼眸裡,隻是一抹流動的灰色。
無人知曉,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背後,正在進行何種冰冷的計算。
那份沉默,比任何否決都更具重量,讓獻策者不自覺地縮回脖子,冷汗浸濕後背。
車隊抵達青峰山基地。
沉重的鋼鐵大門緩緩開啟,迎接這支傷痕累累的隊伍。
等待的人群中,爆發出壓抑的騷動。
他們看到了傷員,看到了空缺的位置,看到了幸存者臉上的麻木與悲戚。
許平升從旗艦重卡上跳下,靴子踩在水泥地上,發出沉悶的一響。
所有喧嘩,戛然而止。
他的目光掃過全場,最終落在幾名正手忙腳亂抬著陳大海的男人身上。
陳大海的麵色,像一張被浸濕的白紙。
許平升下達了回歸後的第一道命令。
聲音不大,卻清晰地砸進每個人耳中。
“把我們最好的藥品,都用在他身上。”
“不惜一切代價,保住他的命。”
準備接手傷員的青峰山醫療人員愣住了。
那幾個抬著陳大海的小南村手下,更是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。
他們看向許平升的眼神,仿佛在看一個瘋子。
夜色,如同化不開的濃墨,籠罩著青峰山。
一座空曠的倉庫內,燃著幾堆篝火。
火焰跳動,將牆壁上的人影拉扯得張牙舞爪。
小南村幸存的十幾個人,被召集到這裡。
他們像一群被暴雨打濕的野狗,蜷縮著,眼中滿是惶恐與不安。
許平升站在火光之外的陰影裡,如一尊沉默的雕像。
孫劍軍站在他身側,像一頭蓄勢待發的黑熊。
“你們的老大倒了,家也回不去了。”
許平升的聲音,從陰影中傳來,平靜,卻帶著千鈞之力。
每一個字,都像一顆石子,投入眾人死寂的心湖。
“現在,我給你們兩個選擇。”
火光映照出他冰冷的側臉,輪廓分明。
“第一,加入青峰山。忘記你們是小南村的人。”
“從今天起,你們的命是我的,要遵守我的一切規矩。”
“第二,”他的聲音頓了一頓,讓絕望有足夠的時間發酵。
“拿著三天的口糧,自己下山。”
“是死是活,各安天命。”
這番話,是收編,也是一種冷酷的仁慈。
在這片廢土上,選擇權本身,就是一種奢侈。
短暫的死寂後,一個男人最先承受不住壓力。
“哐當”一聲,手中鏽跡斑斑的砍刀掉在地上。
他跪了下去。
這個動作像一道命令,其餘的人在短暫的猶豫後,紛紛放下了武器。
臣服,是此刻唯一的生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