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就在這絕命一刻,許平升非但沒有尋找任何掩體,反而向前踏出了一步。
那一步,不疾不徐,卻仿佛踩在了死寂山穀的心跳之上。
他迎著數十個槍口,眼神平靜得宛如一潭萬年寒冰,沒有畏懼,沒有憤怒,隻有一種俯瞰眾生的淡漠。
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。
趙樂的耳邊隻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,他甚至覺得,下一秒自己就會因為窒息而昏死過去。
幾秒鐘,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。
對岸那名領頭的黑衣隊長,頭盔下的視線似乎在許平升的臉上停留了片刻,隨即微微偏了偏頭。
他抬起手,做了一個簡單而決絕的下壓手勢。
嘩啦——
所有士兵竟同時收槍,動作乾脆利落,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。
那漫天交織的殺意,也如潮水般瞬間退去。
所有黑衣士兵迅速回收繩索,攀上直升機,整個過程行雲流水,快到讓人難以置信。
沒有一句廢話,沒有一絲拖泥帶水。
巨大的鋼鐵惡龍再次發出咆哮,拔地而起,轉眼間便消失在厚重的雲層之後,仿佛從未出現過。
隻留下滿地狼藉的屍體,和被颶風刮得一片混亂的懸崖。
“呼……呼……”
趙樂雙腿一軟,幾乎癱倒在地,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,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席卷全身。
他茫然地看向身邊幾乎已經散架的重型卡車,又望向深邃的峽穀,聲音帶著哭腔,充滿了無助。
“許哥……他們走了……可……可我們的車全毀了,這鬼地方,我們怎麼出去啊?”
殺意如潮水般退去。
那凝固在空氣中,幾乎要將人靈魂凍結的實質性殺氣,在黑衣士兵轉身的瞬間,便消散得無影無蹤。
但那股冰冷,早已鑽入了趙樂的骨髓深處。
峽穀的風,帶著血腥與硝煙混合的刺鼻味道,瘋狂灌入趙樂的肺腔,像是無數把小刀在裡麵攪動,卻絲毫無法緩解他那瀕臨窒息的痛苦。
對岸那數十個曾鎖定他眉心的猩紅光點,如同冥府魔神眨了眨眼,緩緩熄滅。
世界歸於死寂。
一種比任何槍林彈雨都更令人膽寒的死寂,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幸存者的心頭。
趙樂的雙腿徹底失去了支撐,像一灘爛泥般癱軟下去,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化作冰冷的潮水,瞬間淹沒了他的四肢百骸。
他大口喘息著,眼淚和鼻涕不受控製地流淌,整個人蜷縮在地上,像個被拋棄的嬰兒。
然而,許平升對趙樂那已然瀕臨崩潰的絕望,置若罔聞。
他的身形如同一杆刺破青天的標槍,自始至終,紋絲不動。
仿佛剛才那場足以將鋼鐵意誌都碾成粉末的死亡對峙,於他而言,不過是舞台劇落幕前,一縷無足輕重的插曲。
許平升平靜地邁開了腳步。
他走向那輛被撞得如同扭曲金屬怪獸的重型卡車車頭。
他的黑色作戰靴,踩在遍地的碎石與滾燙的彈殼上,發出“哢嚓、哢嚓”的清脆聲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