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聲音富有節奏,不疾不徐,每一步,都像死神的節拍器,精準地踩在趙樂和其餘幸存者那脆弱不堪的心弦之上。
許平升的眼神,銳利如兩柄解剖萬物的手術刀。
他不再關注任何敵人,而是化作了世間最精密的工業掃描儀,一寸一寸,剖析著眼前這堆糾纏、哀嚎的鋼鐵。
他的手指,骨節分明,帶著一層薄薄的機油與塵土混合的痕跡。
他輕輕拂過一道被暴力撞擊後崩裂的焊縫,指尖的觸感仿佛能穿透金屬表層,感受著其內部最細微的應力變化與結構悲鳴。
趙樂的喉嚨裡發出意義不明的哽咽,他抬起那張混雜著淚痕、血汙與塵土的臉,看著許平升的背影。
那是一種凡人仰望無法理解之物的本能恐懼,一種三觀被徹底碾碎後的茫然。
就在趙樂的理智即將被這超現實的一幕徹底衝垮時,許平升已經完成了他的“診斷”。
他緩緩轉過身,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感的波瀾,平淡得像是在宣讀一份剛剛出廠的機械說明書。
“發動機缸體無損,核心傳動結構完好。”
“變速箱主軸偏移,可以校正修複。”
“液壓管路係統需要全部廢棄重置,但萬幸,所有接口都是國際標準。”
每一句話,都像一顆釘子,釘入了在場所有人的腦海。
趙樂和他身後那幾個幸存者,包括王胖子全都呆住了。
王胖子臉上寫滿了荒謬與不敢置信,他顫抖著肥厚的嘴唇,發出的聲音像被最粗糙的砂紙反複打磨過一樣,乾澀而嘶啞。
“許……許先生……這……這東西明明就是一坨廢鐵了啊!!怎麼可能……”
許平升甚至沒有用眼角的餘光去回應他的質疑。
那是一種極致的漠視。
仿佛與一隻無法理解雷霆之威的螻蟻爭辯,都是在浪費自己寶貴的能量。
他徑直走到那扇嚴重變形的駕駛室旁,單手抓住扭曲的車門邊緣,手臂肌肉賁張,青筋如虯龍般暴起!
“嘎——吱——!”
在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中,許平升竟硬生生將那扇變形的鋼鐵車門,再次扯開了一個巨大的豁口!
他探身進去,從駕駛座下方拖出一個沉重的、布滿無數劃痕的軍綠色金屬工具箱。
“哐當——!”
一聲巨響,工具箱被他重重頓在地上。
那聲音仿佛一道平地驚雷,將所有人心中殘存的失魂落魄,都震得粉碎!
許平升的目光,終於從卡車上移開。
那兩道目光如冰冷的閃電,瞬間跨越深邃的峽穀,精準鎖定了對岸那些“鬣狗”們留下的車輛殘骸。
他的視線在那些依舊冒著縷縷黑煙的廢鐵上短暫停留,那神情,像一個頂級大廚正在一個巨大的零件超市裡,挑選著今晚晚餐所需的頂級食材。
隨即,許平升的目光轉回,如鷹隼般攫住了趙樂的視線,下達了第一個不容置疑的指令。
“對岸那輛豐田越野車的渦輪增壓器,拆下來。”
他的聲音頓了頓,視線又跳到另一具燃燒後的殘骸上,語氣冰冷而精確。
“還有那輛福特皮卡的液壓助力泵,一並帶回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