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股浸透骨髓的寒意,讓王胖子全身猛地一哆嗦,那比死亡更可怕的畫麵瞬間占據了他的大腦。
他抓起水壺,像灌毒藥一樣猛灌幾口,嗆得劇烈咳嗽,然後手腳並用,連滾帶爬地重新跟上那個地獄引路人般的背影。
時間在痛苦中被無限拉長,就在王胖子感覺自己意識模糊,即將被烤成人乾之際,許平升那永動機般的腳步,毫無征兆地停了下來。
王胖子一頭撞在他的後背上,被彈得一個趔趄。
他抬起迷蒙的眼睛,順著許平升的視線望去。
在前方不遠處的公路一側,被半人高的枯黃雜草簇擁著,一塊鏽跡斑斑、布滿彈孔的巨大鐵牌,如同一座墓碑,頑強地立在天地之間。
上麵幾個褪色剝落的猩紅大字,在扭曲的熱浪中依稀可辨——紅旗鎮聯合汽修廠。
一道天光,猛地撕裂了王胖子心中無邊的絕望深淵。
他激動得渾身肥肉亂顫,聲音都變了調,語無倫次地尖叫起來:“修、修理廠!平升哥!是修理廠!你的藏寶庫!我們到了!我們有救了!”
然而,許平升的表情卻異常凝重,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沒有半分喜悅,反而像是覆上了一層寒霜。
他眯起雙眼,如同一頭嗅到血腥味的孤狼,整個人的肌肉都繃緊了。
“不對勁。”
“太安靜了,這裡……連一聲鳥叫都沒有。”
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撥開那些比人還高的、乾脆得仿佛一碰就碎的雜草,一座巨大而破敗的工廠輪廓,漸漸清晰。
四周是高大、鏽蝕的鐵絲網,一些地方還掛著不知名動物的乾癟屍體,主門上纏繞著成人拇指般粗壯的鐵鏈和一把早已鏽死的巨鎖。
這裡不像工廠,更像是一座被時間徹底遺棄的鋼鐵墳場,彌漫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死氣。
許平升沒有理會王胖子的催促,他繞著冰冷的圍欄走了一圈,最終在一個散發著惡臭的排水涵洞旁停下。
他伸出手指,指向鐵絲網底部一個被人用蠻力撕開的巨大豁口,豁口的邊緣向內卷曲,鋒利如刀。
“有路。”
許平升的聲音低沉而壓抑。
“看來,我們不是第一批客人。”
他率先彎腰,動作迅捷而無聲地從豁口鑽了進去,王胖子緊隨其後。
一股濃重到幾乎凝成實質的氣味,瞬間灌滿了他們的肺腑——鐵鏽的腥、機油的膩、還有腐爛草木的酸臭,混雜在一起,令人作嘔。
就在他們雙腳踏入廠區堅硬水泥地的一瞬間,一股若有若無,卻極其霸道的腥甜氣味,像一條毒蛇,悄然鑽入鼻腔。
那味道,像是屠宰場放乾了血,又被烈日暴曬了三天三夜。
許平升瞳孔驟縮,猛地伸出鋼鐵般的手臂,一把將正要歡呼的王胖子死死按在原地,讓他把所有聲音都咽回肚子裡。
他的眼神,已經化作兩柄出鞘的利刃,死死鎖住院子深處一間半開著鐵門的巨大維修車間。
車間內部,一片深不見底的漆黑,仿佛一頭擇人而噬的遠古巨獸,正悄無聲息地張開它的喉嚨,等待著獵物自投羅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