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青山正暗自盤算著家裡和廠裡裝電話的事,肩膀突然被人重重一拍。
扭頭一看,是劉勁草,他臉上帶著幾分急切的笑:“老四!快!大爸他們在會議室等你呢,急火火的,趕緊過去!”
會議室?
劉青山這才注意到,剛才還擠滿了人的大隊辦公室,此刻空了大半。
劉福來、劉兆豐、趙滿倉,還有各個生產隊隊長,連同縣裡的崔陽專員,都不見了蹤影。
他幾步跨進隔壁那間稍大的屋子。
果然,煙霧繚繞中,幾張熟悉的麵孔都圍在長條桌旁,空氣裡彌漫著一股壓抑的焦躁。
劉福來見他進來,連忙招手:“青山!快坐下!幫著一起琢磨琢磨,這事兒快把人愁死了!”
劉青山依言找了個角落的空板凳坐下,立刻感受到屋裡那股沉甸甸的煩悶。
劉福來轉向崔陽,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,愁紋深得能夾死蚊子,聲音都帶著沙啞的疲憊:“崔主任!你給評評理!這來人……這來人它沒個頭啊!一波剛送走,屁股還沒坐熱乎,下一波又堵門口了!”
“這啥時候才是個頭?咱彎河的人,地裡的活還乾不乾了?總不能天天擱這兒當‘陪聊’吧?”
崔陽苦笑著,手指煩躁地在桌麵上敲打,煙灰簌簌落下:“老劉啊,你問額?額上哪兒知道去?”
“你看看這陣仗——河東的、河西的、山南的……這才哪到哪?額估摸著,全國這麼多省,能來的怕是還在後頭排隊呢!這‘熱乎勁兒’,沒個把月怕是消停不了!”
“個把月?!”
趙滿倉猛地抬起頭,嗓門都變了調,“光陪說話也就罷了!還得管飯!頓頓管飽!幾十號人呐!”
“何止是管飽!”
劉兆豐眉頭擰成了疙瘩,聲音低沉,“來的都是客,還都是有頭有臉的‘客’!咱能讓人家啃窩頭喝稀湯?頓頓得有酒有肉!得讓人家吃舒坦了!這……這哪是參觀學習,這是請菩薩啊!”
“唉……”
王有福長長歎了口氣,那歎息聲沉得像塊石頭砸在地上,“咱彎河……咱彎河也就是剛把自家飯碗端穩當嘍!好日子才開了個頭,褲腰帶還沒敢鬆呢!”
“這架勢……這架勢是要把咱這點家底子吃空、吃垮啊!可不敢這麼折騰!”
他環顧四周,幾個生產隊長都跟著重重歎氣,臉上寫滿了同樣的憂慮和恐慌。
大隊會計趙興邦默默翻開一個磨破了邊角的賬本,手指點著上麵的數字,聲音不高,卻像錘子一樣敲在每個人心上:
“都聽一下,就這剛過去的十天——白麵,耗了六百八十斤!
“豬肉,七十斤!”
“雞,十隻!”
“雞蛋,一百一十斤!”
“茶葉,十斤!”
“散酒,二十斤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