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頓了頓,緩緩轉過頭,獨眼望向張帆。
“她後頸上,是不是也有這個?”
他沒有回答。
甲板上的風似乎小了,又或者,是那獨眼船老大帶來的壓迫感,蓋過了風雷。張帆的喉嚨發乾,腦子裡隻有一個詞在回響——祭品。
“什麼意思?”他的聲音自己聽著都覺得陌生。
“字麵意思。”船老大收回了艾草,幻象隨之消散在風裡,“那塊礁石是鮫人與陸上某些家族立下的盟約。鮫人庇佑他們出海平安,作為交換,每隔一甲子,那個家族就要送一個帶有印記的後人,作為‘容器’,來溫養鮫人的新生蠱卵。”
他那隻獨眼轉向蜷縮的朱淋清,眼神裡沒有憐憫,隻有一種看透了生死的漠然。“她就是這一代的容器。那歌聲,是鮫人在召喚它的‘溫床’。”
“胡說!”張帆吼道,“這都什麼年代了!還搞活人獻祭?”
“年代?”船老大嗤笑一聲,露出泛黃的牙,“在大海麵前,從來沒有年代。隻有規矩。你們壞了規矩,就得付出代價。”
朱淋清的呻吟弱了下去,她勉力抬頭,蒼白的臉上滿是汗水。“我的……奶奶……她也是……”
船老大的獨眼微微眯起。“看來你什麼都不知道。你奶奶當年也來了這裡,她想毀掉盟約石,但她失敗了,隻換來詛咒加身。現在,這詛咒傳到了你身上。”
“雙脈詛咒……”朱淋清喃喃自語,眼神空洞。
“有辦法的,一定有辦法的!”張帆抓住船老大的胳膊,力氣大得像是要捏碎他的骨頭,“你要什麼?錢?我都可以給你!隻要能救她!”
船老大沒有掙脫,他隻是用那隻獨眼冷冷地看著張帆。“錢?我要錢有什麼用?我要的是能讓我安穩活下去的東西。你們想下去,可以。我這有台潛水鐘,德國人的老古董,但還能用。不過,它很金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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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開個價。”張帆斬釘截鐵。
“我不要錢。”船老大伸出粗糙的手,指向朱淋清腕上的太極蛇紋玉佩,“我要它。”
“不行!”朱淋清立刻拒絕,她護住手腕,那是她奶奶唯一的遺物。
“那就等著她被蠱蟲啃噬殆儘,變成一具空殼,再被鮫人拖進海裡。”船老大的話不帶任何情緒,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。
“給她!”張帆對著朱淋清低吼,“命重要還是東西重要?”
“這是我媽媽留下的……”
“你媽媽留給你,是想讓你活下去!”張帆打斷她,語氣裡是前所未有的強硬,“我們把東西給他,下去解決問題,再把它拿回來!”
朱淋清看著張帆赤紅的眼睛,又看了看船老大那張毫無波瀾的臉,身體的顫抖漸漸平息。她咬著牙,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:“好。但你要發誓,會把它還給我。”
“我從不發誓。”船老大拉開船艙下的一塊蓋板,露出一個黑沉沉的入口,“我隻做交易。下去,或者死在上麵。選吧。”
潛水鐘內部空間逼仄,充滿了鐵鏽和機油混合的氣味。隨著絞盤嘎吱嘎吱地轉動,這個球形的鐵罐子開始下沉。海水從舷窗外漫上來,很快,天光消失了,四周陷入一片深不見底的幽藍。
“深度三十米。”船老大的聲音從老舊的通話器裡傳來,帶著電流的雜音,“水壓正常。”
朱淋清的狀況好了很多,脫離了那歌聲的直接範圍,她不再頭痛欲裂,隻是臉色依舊蒼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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