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知道,這是一種選擇。一條路,是帶著這身匪夷所思的修為,重返人間,或許能重振家族,快意恩仇。另一條路,是跟著這個謎一樣的男人,踏入一個名為沉船墓的未知險地。
她不是不惜命。恰恰相反,死過一次的人,比誰都渴望活著。
可是……
她的視線,死死盯著海圖上另一個不起眼的角落。在那裡,有一個小小的,幾乎快要磨損掉的徽記。
那是一個盤繞的蛇形圖案,蛇口銜尾,構成一個不完整的圓。
那一瞬間,一段被塵封在家族禁書中的記載,如閃電般劃過她的腦海。
朱氏先祖,出南海,得異術,亦受奇毒之咒,代代相傳,如跗骨之蛆……其咒源,有銜尾蛇徽……
她身上的蠱毒!她朱家世代背負的詛咒!
源頭……竟然與這張圖有關!
這不是巧合。
這世上,沒有這麼多巧合。
朱淋清猛地抬頭,她的眸光前所未有的銳利,像是要刺穿張帆那張毫無生氣的臉。
“你的身世之謎,鮫人盟約,我沒興趣。”
她的話,讓張帆的眼底,第一次出現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波動。
“但是,”朱淋清一字一頓,聲音清冷而決絕,“我的命是你救的。在還清之前,你休想甩掉我。”
她頓了頓,伸出纖細的手指,隔空點向那個銜尾蛇徽記。
“況且,這沉船墓,好像不隻是你的目的地。或許……也是我朱家的答案所在。”
張帆看著她,看了很久。
那雙死寂的眸子裡,終於有了一絲情緒,不是欣慰,不是感動,而是一種……了然。仿佛他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切。
“好。”他隻說了一個字。
角落裡的王大奎,聽著這神仙打架般的對話,隻覺得頭皮發麻。他現在隻有一個念頭,逃!離這兩個瘋子越遠越好!
張帆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想法,視線轉向他。
“你呢?”
王大奎一個激靈,猛地跪倒在地,連連磕頭。“仙長!仙姑!小的什麼都不知道,什麼都沒看見!小的就是個打獵的,誤入此地,求二位神仙饒我一條狗命!我上有老下有小……”
他聲淚俱下,把能想到的悲慘說辭都搬了出來。
張帆看著他,沒有說話。
朱淋清卻開了口,聲音冷淡:“給他一個選擇。”
她能感覺到,王大奎是個純粹的凡人,把他卷進來,對他不公。
張帆從腳邊摸索了一下,摸出一個沉甸甸的皮袋,丟了過去。皮袋落在雪地上,發出金鐵交鳴的悶響。
“這裡麵的金子,夠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。”
王大奎看著那皮袋,咽了口唾沫,不敢去撿。
“拿著它,離開這裡,往北走,不要回頭。”張帆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,“從今天起,忘了見過我們,忘了這裡發生的一切。如果將來有人向你問起,你隻說,你迷路了,被一場大雪困了幾天。”
王大奎連連點頭,如同搗蒜。
“記住,”張帆的聲音陡然壓低,帶著一股刺骨的寒意,“有些事,有些人,光是說出名字,就會引來殺身之禍。為了你的家人,管好你的嘴。”
這句話,比任何刀劍都更有用。
王大奎嚇得魂飛魄散,抓起地上的錢袋,像是抓著一塊烙鐵,連滾帶爬地衝出了石室,轉眼就消失在茫茫風雪中,連一聲感謝都不敢說。
石室裡,終於隻剩下兩個人。
死一樣的寂靜。
朱淋清站起身,活動了一下身體。新生真元在經脈中奔騰,四肢百骸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。這種感覺,陌生而又令人著迷。
她走到張帆身邊,看著他攤開的海圖。
“我們要去哪裡?”
張帆的目光,落在海圖最南端的那個巨大漩渦上,那裡的線條,仿佛在緩緩流動,要將人的心神都吸進去。
“南海。”
他收起海圖,聲音裡聽不出喜怒。
“歸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