烈火最終燒儘了猶豫。
朱淋清的劍不再顫抖。
“我給你創造機會。”她開口,聲音壓抑著某種決絕,“三息。如果你拿不到,我們就一起死在這裡。”
她沒有看張帆,這句話像是對自己說的。
“一息就夠了。”張帆扶著船舷,勉強直起身體,每一次呼吸都帶出胸腔破風箱般的雜音,“如果我死了,記得把我的屍體踢遠點,彆礙著你。”
朱淋清沒有回應這句挑釁。她深色的瞳孔裡,映出的是那株幽幽發光的淵息草,以及草周圍最密集的那一圈骸骨。
下一刻,她動了。
沒有華麗的招式,隻有最純粹、最原始的劍光。她整個人化作一道旋風,主動衝向了包圍圈最薄弱的一環。長劍橫掃,鏗鏘之聲不絕於耳,兩具擋在她前方的骸骨戰士應聲碎裂,骨片四濺。
她沒有戀戰,一擊之後立刻回撤,劍鋒直指另一側。她的目的不是殺戮,而是牽製。用最有效的方式,將所有骸骨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。
“來啊!你們這些背叛者的走狗!”她厲聲喝道,劍光在狹小的空間內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,“你們的主人沒有教過你們,該如何麵對一個真正的朱家人嗎!”
骸骨們空洞的眼眶裡,靈魂之火劇烈跳動。它們舍棄了船骸另一側的張帆,集體轉向,將攻擊儘數傾瀉向朱淋清。
機會出現了。
張帆動了。
他的動作遠談不上敏捷,甚至可以說是笨拙。每一步都像是在拖著一副即將散架的軀殼,枯竭的本源讓他連最簡單的提氣都做不到。他幾乎是手腳並用地在破碎的甲板上爬行,肺部火燒火燎,喉嚨裡全是血腥味。
距離淵息草不過十步。
這十步,卻像是一條無法逾越的天塹。
“你就這點本事嗎!”朱淋清的壓力驟增,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護身真氣在骸骨們的圍攻下正在迅速消耗,手臂上傳來的每一次震擊都讓她氣血翻騰,“張帆!快點!”
張帆沒有回答。他死死地盯著那株近在咫尺的植物。它散發出的光芒不再妖異,反而帶著一種致命的誘惑,像是在召喚迷途的旅人回歸故裡。
他能感覺到,自己體內那最後一縷即將熄滅的生機,正被這株草吸引、拉扯。
五步。
一柄三叉戟從他頭頂飛過,帶著刺耳的破空聲,砸在他前方的甲板上,碎木飛濺。是朱淋清漏掉的一條漏網之魚。
他沒有停下,甚至沒有抬頭。
三步。
他伸出了手。指尖距離那片泛著幽光的草葉,隻剩最後一寸。
也就在這一刻,朱淋清的防線被攻破了。
一柄骨刀砍中了她的左肩,帶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。劇痛讓她身形一滯,更多的攻擊接踵而至。
“你!”她怒吼,卻不是對著骸骨。
張帆的指尖終於觸碰到了淵息草的葉片。
入手的感覺並非冰冷,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,仿佛握住了一塊萬載玄冰。但在這極致的寒意之中,又蘊藏著一股無法言喻的、磅礴浩瀚的生命力。
他沒有任何猶豫,用儘最後的力氣,一把將整株淵息草連根拔起,然後直接塞進了嘴裡。
他甚至沒有去咀嚼,就那麼囫圇吞了下去。
淵息草入喉的瞬間,張帆整個人僵住了。
沒有想象中的藥力化開,也沒有甘霖普降的舒暢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股毀滅性的力量在他體內轟然炸開。
那股深海的極寒之氣,像是一條奔湧的冰河,以一種蠻橫無理的姿態,衝刷著他乾涸的經脈。他體內僅存的那點殘丹之力,如同風中殘燭,在這條冰河麵前,連反抗的資格都沒有,瞬間被衝得七零八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