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道裡的空氣,因張帆那句話而凝固。
“把名單送到柳乘風手上?”朱淋清重複了一遍,她臉上的荒誕笑意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審視瘋子的表情,“你知道柳府在什麼地方嗎?京都內城,朱雀大街,禁軍巡邏一刻都不停。他的府邸,據說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。”
“飛不進去,就讓人送進去。”張帆說得輕描淡寫。
“誰?”朱淋清追問,“我們現在是過街老鼠,誰敢跟我們沾邊?誰又有這個本事?”
這個問題,張帆答不上來。
這確實是計劃中最致命的一環。他們三個,一個是被廢的世家子,一個是被逐出家門的嫡女,一個是忠心耿耿但身份上不了台麵的保鏢。沒有任何人脈,沒有任何資源。
“總有辦法的。”張帆隻能如此回答,但這話說出來,連他自己都覺得蒼白。
“辦法?”朱淋清嗤笑一聲,“在夢裡想辦法嗎?還是你準備闖進柳府,把這紙條塞他枕頭底下,順便給他蓋個被子?”
一直沉默的朱三開了口:“柳府的防禦,是軍方的製式。明哨暗哨三層,還有供奉的武道高手。硬闖,我們連第一道牆都摸不到。”
現實像一盆冰水,澆滅了瘋狂計劃的火苗。
地道裡再次陷入死寂。隻有油燈的火苗在掙紮,將三人的影子投在潮濕的牆壁上,扭曲拉長,如同鬼魅。
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,一個微弱但極有節奏的聲音,從頭頂傳來。
叩。叩。叩。
三短一長。
聲音來自一個嵌在通道頂部的鐵柵欄,那是通往地麵街道的排水口。
張帆和朱淋清立刻繃緊了身體,手按向了武器。朱三卻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。他側耳傾聽,確認沒有其他雜音後,走到柵欄下方,撿起一塊小石頭,以同樣奇特的節奏敲擊著牆壁。
兩長兩短。
上麵的敲擊聲停了。片刻之後,一個用油紙包著的小東西從柵欄縫隙裡被推了下來,掉在地上,發出輕微的響動。
朱三撿起它,展開油紙,裡麵是一枚陳舊的銅錢,還有一個小小的紙卷。
“是什麼?”張帆問。
“一個地址,一個時間。”朱三把紙卷遞過去,“是‘灰鴿子’的聯絡方式。京都的情報販子,隻認錢,不問身份。”
朱淋清湊過來看了一眼:“他們怎麼找到我們的?”
“我們毀了王家神像,動靜那麼大,京都裡想找到我們的人多了去了。”朱三將銅錢收起,“灰鴿子既然能找來,就說明他們有渠道。問題是,不知道是誰在懸賞我們的行蹤。”
張帆看著紙條上的地址,一個念頭冒了出來:“不管是敵是友,這都是我們目前唯一能接觸到外界的機會。”
“可能是個陷阱。”朱淋清提醒道。
“我知道。”張帆把那份祭品名單重新折好,貼身收起,“但我們已經在地獄裡了,不怕再往下走一層。去會會他們。”
半個時辰後,京都南城,一家名為“忘歸”的茶館。
這裡龍蛇混雜,是三教九流彙集之地,最適合密談。
張帆和朱淋清換上了最不起眼的粗布衣服,混在喧鬨的人群中,走進了約定好的雅間。朱三則隱在了茶館對麵的暗巷裡,作為接應。
房間裡已經有人了。
出乎意料,不是滿臉橫肉的江湖客,也不是氣息詭秘的暗探。而是一個須發半白,身穿青色官袍的老者。他看上去有些文弱,正襟危坐,麵前放著一杯早已涼透的清茶。
看到張帆兩人進來,老者抬起頭,慢慢地打量了他們一遍。
“坐。”他吐出一個字。
張帆和朱淋清對視一眼,在老者對麵坐下。
“閣下是?”張帆問。
“都察院,賀清源。”老者自報家門。
都察院!清流文官!張帆的心猛地一沉。這群人以言官為主,是政府上最頑固的保守派,也是對所謂“仙道”最為排斥的一批人。可他們手無縛雞之力,在王家這種龐然大物麵前,幾乎沒有還手之力。
“賀所長找我們,有什麼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