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帆的指尖,觸碰到了丹爐的冰冷。
下一刻,並非金屬的寒意,而是一種詭異的震動,從他乾癟的右手,瞬間傳遍全身。
“嗡——”
低沉的鳴響,不是從空氣中傳來,而是直接在兩人腦中炸開。丹房中央那尊巨大的三足丹爐,爐壁上繁複的紋路,一寸寸亮起,流淌著病態的、幽綠色的光。
“這……這是怎麼回事?”柳乘風的刀已然出鞘,護在身前。
張帆沒有回答。
他整個人僵在那裡,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攫住了他。
那不是被窺視。
那是被‘鎖定’。
仿佛冥冥之中,有一隻無形的大手,穿透了空間,穿透了這丹鼎閣的重重禁製,精準無比地按在了他的天靈蓋上。他不再是一個藏在暗處的複仇者,而是一個在地圖上被標記出來的紅點,醒目、刺眼,無所遁形。
“他們來了。”張帆說。
話音未落,一聲尖銳至極的厲嘯劃破夜空!
那嘯聲並非人言,更像某種金屬摩擦到極致發出的哀鳴,穿透力極強,瞬間傳遍了整座丹鼎閣。緊接著,是雜亂而又極富韻律的腳步聲,從四麵八方響起,如潮水般湧來,將這棟小樓圍得水泄不通。
“砰!”
丹房那扇沉重的木門,被一股巨力從外部轟然撞碎!
木屑與煙塵彌漫中,一道瘦高的身影立在門口。
來人身穿一襲玄色道袍,袍上用銀線繡著繁複的星辰雲圖。他麵容清臒,長發用一根骨簪束起,手裡托著一個羅盤。那羅盤非金非玉,竟是由某種慘白的獸骨製成,盤中的指針,此刻正劇烈顫抖著,筆直地指向丹爐前的張帆。
“玄陰上人!”柳乘風的身體繃緊了。
這人他認得,求仙盟的四大護法之一,樓主之下,權勢最重的人物。傳聞此人手段酷烈,專修一些邪門道法,死在他手上的人,連魂魄都剩不下來。
玄陰上人沒有理會柳乘風,他的全部注意力,都集中在張帆身上。他先是看了一眼發著幽光的丹爐,又看了看張帆,最後,他的視線落在了張帆那隻按在爐壁上的乾癟右手上。
“原來如此。”玄陰上人開口了,嗓音沙啞,像是兩片砂紙在摩擦,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,得來全不費工夫。”
他往前走了一步,身後的陰影裡,湧出十數名手持利刃的黑衣人,個個氣息沉凝,將小小的丹房擠得滿滿當當。
“樓主還在為‘藥引’失蹤而煩惱,沒想到,你自己送上門來了。”玄陰上人看著張帆,那種審視的姿態,不像在看一個人,而是在評估一件珍貴的器物,“張小哥,你不該來這裡。你的命,不是你自己的。”
“我的命是不是我自己的,輪不到你說了算。”張帆緩緩收回手,那丹爐上的幽光也隨之黯淡下去。
“哦?嘴還挺硬。”玄陰上人輕笑一聲,“你爺爺當年也是這麼硬。可惜,再硬的骨頭,也熬不過三昧真火。他以為自己毀了‘藥引’,就能阻礙‘大計’,何其天真!他不過是把自己煉成了一份更精純的引子罷了,而這份引子,就藏在你的血脈裡。”
柳乘風大駭,他看向張帆。
張帆的臉上,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。
“所以,你們從一開始就知道?”
“當然。”玄陰上人抬起手中的骨盤,那指針依舊對著張帆,“此為‘鎖魂盤’,專為尋你這等‘天生道胎’而製。你一踏入丹鼎閣,觸碰‘丹爐’,你的氣息便與此地靈脈共鳴,再也無所遁形。你以為你是來複仇的?不,你是來歸位的。”
他頓了頓,語氣裡帶上了一絲狂熱的意味。
“‘爐’已在此,‘鼎’已在宮中,如今‘引’已歸來。萬事俱備,隻待丹成。張帆,你應該感到榮幸!你將成為開啟新紀元的鑰匙,你的犧牲,將換來樓主的飛升,換來我等追隨者永生不死的榮光!這是何等的功德?”
“功德?”張帆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,“用一國生靈做祭品,用萬民血肉鋪路,這就是你們所謂的‘功德’?”
“螻蟻而已。”玄陰上人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,“凡夫俗子,生老病死,本就是一場空。能為巫神大人的降臨獻上一切,是他們的福報。你不懂,是因為你的層次太低,看不到那片更廣闊的天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