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都的夜,被一聲穿雲裂石的鷹嘯撕開了一道口子。
那不是真正的鷹,而是聽雪樓聯絡的信號。
藏身於欽天監旁一座廢棄鐘樓的頂端,柳乘風探出半個腦袋,看著遠處幾道火光衝天而起,爆炸的悶響隔了許久才遲鈍地傳過來。
“乾起來了!城西的趙家祠堂,還有南邊的三元觀……嗬,這幫孫子,動靜搞得真不小。”他縮回頭,臉上帶著一股病態的興奮。
朱淋清沒有理他,她隻是看著張帆。他正盤膝坐著,那枚烏木木魚放在膝上,閉著雙眼,臉色比之前還要難看。
他的對麵,坐著一個看不出年紀的女人。她穿著一身利落的勁裝,臉上戴著一張沒有任何花紋的銀色麵具,隻露出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睛和線條緊繃的下頜。
她就是聽雪樓的主人。
“你確定?”朱淋清開口,話卻是對著聽雪樓主說的,“白馬寺的偏殿是幌子,真正的陣眼在皇宮的觀星台?”
“‘求仙盟’的胃口,比你們想的要大得多。”聽雪樓主的聲音很平,像是被冰水浸泡過,“他們要的不是一城一地的靈氣,而是國運。觀星台是曆代皇帝祭天之所,是龍脈與星辰交彙的樞紐。沒有比那裡更好的祭品了。”
柳乘風咋舌:“國運?這幫瘋子想乾什麼?捅破天嗎?”
“他們想成仙,”聽雪樓主的語氣沒有絲毫波瀾,“瘋子做什麼都不奇怪。”
她轉向張帆:“你還能撐住嗎?皇宮大內的高手,可不是城外那些家族的護院。而且越靠近陣眼,你體內的‘死印’受到的引力就會越強。”
張帆沒有睜眼,隻是輕輕“嗯”了一聲。
他的腦海裡,那根吸收了他鮮血的銀針正在木魚上極有規律地,無聲地敲擊著。每一次敲擊,都像是一記重錘砸在他的靈魂上。他強忍著那股撕裂般的痛苦,將沸騰的力量壓製在體內,同時,整個京都的靈氣網絡在他腦中前所未有的清晰。
白馬寺那個點,已經黯淡下去了。
一個新的,巨大到令人心悸的光團,正在皇城的正中心瘋狂旋轉,像一個貪婪的漩渦。
“那個‘人’是誰?”張帆問,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在摩擦。
“慧妃。皇帝月前新納的寵妃,出身不明,一夜之間寵冠後宮。”聽雪樓主回答得極快,顯然早已將一切查得一清二楚,“她就是‘求仙盟’獻給陣法的‘活祭’。”
“一個女人?”柳乘風嗤之以鼻,“他們費這麼大勁,就是為了殺一個女人來祭天?”
“她不是祭品,她是容器。”張帆忽然睜開了眼,一縷血絲從他眼角沁出,“或者說,是一個開關。月朔之夜,陰氣最盛,觀星台上的星鬥之力達到頂峰,屆時以她的性命為鑰匙,就能徹底引爆整個京都的靈脈。”
朱淋清心頭一緊:“引爆的後果是什麼?”
“整個京都,連同城裡百萬生靈,都會在瞬間被抽乾,化為最純粹的能量,供他們飛升。”張帆一字一頓地說完,緩緩站起身。
柳乘風倒抽一口涼氣,臉上的嬉笑徹底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鐵青。
“媽的,”他低聲咒罵,“這已經不是瘋子了,這是一群畜生。”
“行動。”聽雪樓主也站了起來,從腰間抽出一對薄如蟬翼的短刀,“城中的亂戰,最多能為我們爭取一炷香的時間。一炷香之內,我們必須登上觀星台。”
她話音剛落,人已經如同一片沒有重量的葉子,從鐘樓頂端飄落。朱淋清和柳乘風緊隨其後。
張帆是最後一個。
他伸手,將那枚烏木木魚和銀針揣入懷中。木魚貼身的瞬間,一股冰涼的鎮壓之力讓他翻騰的氣血安穩了些許。
他看了一眼遠處火光最盛的方向,那裡是柳家的地盤。柳乘風嘴上罵罵咧咧,卻還是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家族推上了第一線。
四道黑影,如同鬼魅,沿著皇城根下最陰暗的角落,急速穿行。
皇宮的守衛,遠比他們想象的要森嚴。即便是外圍,三步一哨,五步一崗,空氣中還彌漫著數種法器的能量波動。
“這邊。”聽雪樓主壓低聲音,領著他們鑽進了一條不起眼的排汙水道。
水道內臭氣熏天,柳乘風差點當場吐出來。
“你就不能找條乾淨點的路?”他捏著鼻子,甕聲甕氣地抱怨。
“乾淨的路,都有人守著。”聽雪樓主頭也不回,“不想死就閉嘴。”
在惡臭的水道中穿行了近半刻鐘,眼前才豁然開朗。他們從一口枯井中鑽出,已然身在宮牆之內。不遠處,就是一座巍峨的高台,孤零零地聳立在巨大的廣場中央,直插夜幕。
觀星台。
與外圍的喧囂不同,這裡死一般的寂靜。
廣場四周,每隔十丈,就站著一名身穿黑甲的衛士。他們並非活人,身上纏繞著濃鬱的死氣,顯然是被煉製過的傀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