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都的震動,觀星台感受得最為真切。
張帆單膝跪地,一口腥甜的血液從喉嚨裡湧出,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。他全身的骨頭都在哀鳴,皮膚下仿佛有億萬隻螞蟻在啃噬血肉。在他的正前方,三尺之外,一塊慘白色的骨片懸浮在半空,構成一個小型陣法的核心。正是這塊骨片,散發著一股無可抗拒的吸力,要將他的靈魂與血肉一並吞噬。
“放棄吧,張帆。”一個沙啞的嗓音響起。
說話的人叫古影,是玄陰上人座下最得力的“牧者”之一。他站在陣法邊緣,雙手背在身後,姿態閒適,仿佛在欣賞一出早已注定結局的戲劇。
“你的掙紮毫無意義。”古影慢條斯理地說,“‘契’的力量,你根本無法理解。它正在汲取這座都城百萬生靈的怨念與恐懼。你一個人的意誌,算得了什麼?”
張帆沒有回答。他調動體內最後一絲力量,試圖將自己從那股吸力中掙脫出來。結果卻適得其反,那股力量剛一凝聚,就被骨片更凶猛地拉扯過去,連帶著他體內的經脈都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。
“哈哈哈哈!”古影發出一陣乾笑,“看到了嗎?你的力量,對‘契’來說就是最上等的補品。它天生排斥‘契’,這種排異性,反而讓它在被吞噬時能產生最強烈的能量反饋。你越反抗,陣法就越穩固,上人的巫神就越強大。”
排異……
排斥……
這兩個字像一道閃電,劈開了張帆混沌的意識。
他想起了爺爺留下的那些殘破手記。那不是功法,更像是一位老人在生命儘頭對畢生所學的潦草總結。其中一段,在腦海中變得無比清晰。
“……契非天道,乃寄生之術。其力源於奪,其形在於鎖。萬物相生相克,此鎖必有其門,門必有其縫。觀其能量流轉,相位交錯,必有一點……乃其樞機,亦是其死穴……”
樞機……死穴……
“你在想什麼?”古影察覺到了張帆的片刻失神,他向前踱了一步,“想你的家人?還是想那些被你連累的無辜者?彆想了。很快,你就會成為偉大降臨的一部分,和他們一起,化為巫神腳下的一捧塵土。”
“我……是在想……”張帆抬起頭,臉上滿是血汙,他咧開嘴,露出一個慘烈的笑容,“你真的很吵。”
古影的臉色沉了下去。“死到臨頭,還敢嘴硬。”
“死?”張帆反問,“在我看來,你們這些把自己賣給邪物的走狗,早就死了。”
“找死!”古影被激怒了,他單手一揮,那塊慘白骨片的吸力驟然增強了一倍!
張帆悶哼一聲,整個人被憑空拉得向前滑行了半尺,渾身的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“咯咯”聲。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被分解,五臟六腑都錯了位。
就是現在!
爺爺的文字再次浮現。
“……我張家之力,斥之愈烈,愈是其門之‘鑰’。逆其道而行之,勿破其鎖,當開其門……”
不破鎖,隻開門!
硬抗是破鎖,是愚蠢的!那股排異的力量,不是用來對抗吸力的盾牌,而是刺入敵人心臟的鑰匙!
一個瘋狂到極點的念頭在張帆心中成型。他放棄了所有抵抗。
在一瞬間,他停止了與那股吸力的對抗。
“哦?終於想通了?”古影臉上露出一絲譏諷,“可惜,太晚了。現在就算你主動獻身,也得受儘折磨。”
張帆沒有理會他。他任由那股龐大的吸力將自己徹底籠罩,甚至主動敞開了自己的防禦。他能清晰地感覺到,自己的力量正以一種失控的速度被抽離身體,湧向那塊骨片。
但他沒有驚慌。
在力量被抽離的洪流中,他將自己僅存的意誌凝聚成一根看不見的細針,隨著這股洪流,一起衝向了骨片的內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