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走出兩步,身形卻猛地一晃。
“你要去哪?”朱淋清跟在他身後。
“了結它。”他的回答沒有半分遲疑,腳步卻未能再次抬起。
一種截然不同的痛苦,從他四肢百骸的深處炸開。不是淵息的狂暴,也非爺爺意誌的溫和,而是一種冰冷的、帶著死亡氣息的撕扯。
“張帆?”朱淋清察覺到了不對勁。
他沒有回答。
他緩緩低頭,看向自己的手背。皮膚之下,幾道細密的黑色紋路正像活物一般,迅速蔓延,攀上他的手腕,沒入袖中。
死印。
血脈的共鳴,玉簡中蘊含的龐大精神力量,以及這座地宮本身殘留的邪契之力,像三把鑰匙,同時打開了他體內最深處的枷鎖。
“呃……”
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哼從他喉間溢出。他單膝跪地的姿勢再也無法維持,整個人重重摔在地上,蜷縮起來,身體劇烈地顫抖。
“喂!你怎麼了?”朱淋清快步上前。
“彆過來!”張帆嘶吼著,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。
他體表的溫度正在急劇下降。朱淋清離他尚有幾步,便感覺到一股寒意撲麵而來,不是尋常的冷,而是一種能凍結生機的死寂。
那頭銀發徹底失去了原有的光澤,化作一捧死灰,無力地垂散在地麵。黑色的死紋已經爬上了他的脖頸,正向著他的臉頰蔓延。
“你體內的力量又失控了?”朱淋清停下腳步,戒備地看著他,“你爺爺的意誌呢?它不是在幫你壓製嗎?”
“是……在壓製……”張帆斷斷續續地回答,身體弓得像一隻煮熟的蝦,“它們……在打仗……用我的身體……”
張懷遠的意誌,如同一道堅固的堤壩,死死攔住喘息的洪流。可這兩種力量的對抗太過劇烈,反而驚醒了沉睡在他血脈最深處的詛咒——那枚代代相傳的石印。
它像一個冷酷的看客,在兩股力量的戰場上,瘋狂地汲取著逸散的能量,壯大自身,然後,開始吞噬宿主的生命。
“啊——!”
張帆猛地揚起頭,背脊不自然地向後彎折,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。
一股肉眼可見的黑色寒氣以他為中心,轟然爆發!
朱淋清反應極快,足尖一點,身體向後急退。那股寒氣擦著她的衣角掃過,狠狠撞在她身後的石壁上。
“哢嚓——”
堅硬的岩壁瞬間覆蓋上一層厚厚的黑霜,蛛網般的裂紋迅速蔓延開來,整麵牆壁仿佛被瞬間抽乾了所有的生命力,變得脆弱不堪。
朱淋清看著那麵牆,心底竄起一股寒氣。這股力量,比之前任何一次淵息失控時都要純粹,都要致命。
再看地上的張帆,他蜷縮得更緊了,身體的痙攣幅度越來越大。他用雙臂死死抱住自己,似乎想以此來對抗那股要將他撕碎的力量。
他的人性,正在被那黑色的死紋一點點吞沒。
“不行……再這樣下去,他會死的。”朱淋清咬了咬牙。
逃?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。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裡,任由他被這股力量徹底侵蝕,變成一個隻知殺戮的怪物?那張懷遠橫跨百年的布局,他最後燃儘生命的托付,豈不成了一個笑話。
“張帆!撐住!”她喊道,“想想你爺爺!想想你要做的事!”
地上的那團身影隻是痛苦的抽搐,對她的呼喊毫無反應。
不能再等了。
朱淋清不再猶豫,她快步衝了過去,無視那逼人的寒氣,雙掌猛地按在了張帆不住顫抖的後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