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們才走了幾步。
天空中那片苟延殘喘的紅霞,像是找到了宣泄口,化作千萬縷纖細的血色絲線,朝著張帆的後背,倒灌而入。
不是溫和的融入,而是撕扯般的侵占。
朱淋清隻覺得周遭的溫度,驟然降至冰點。
那是一種與之前領域中的黑暗截然不同的寒冷。
如果說之前的黑暗是隔絕一切的虛無,那麼此刻的寒冷,則是飽含著生命最原始惡意的鋒銳,要將人的靈魂都凍結、撕碎。
她看見,張帆的腳步停頓了。
她還看見,有暗紅色的詭異紋路,從張帆的後頸處浮現,像活物一般,沿著他的脖頸,朝著臉頰蔓延。
那紋路,古老而邪異,帶著一種蠻荒的、嗜血的氣息。
張帆沒有回頭,也沒有說話。
他的意誌,卻在自己的腦海中,掀起了滔天巨浪。
“不夠……”
一個陌生的,卻又源自他靈魂深處的聲音在咆哮。
“這點力量……不夠!”
“殺戮……需要更多的殺戮!”
胸口的死印,滾燙得像是要烙穿他的胸膛。那股剛剛吞噬的,屬於“巨臉”的龐大源力,此刻正被死印貪婪地吸收、轉化。
力量在暴漲。
前所未有的強大感覺,充斥著四肢百骸。
但隨之而來的,是幾乎要衝垮理智的,對鮮血與毀滅的渴望。
這股力量,帶著那個“錨點”最本源的詛咒。
它不乾淨。
“張帆……”
身後,朱淋清的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。
她本能地後退了一步,拉開了距離。
眼前的這個背影,讓她感到了極度的危險。不再是那個堅固的堡壘,而像是一頭……從沉睡中被喚醒的絕世凶獸。
“你……還好嗎?”
她問出了一句連自己都覺得愚蠢的話。
怎麼可能還好?
那種幾乎要凝成實質的殺氣,已經讓她手腳冰涼,連呼吸都變得困難。
張帆的頭,極其緩慢的,轉過來半寸。
沒有情緒的波動,沒有意誌的交流。
隻有純粹的,捕食者鎖定獵物般的審視。
朱淋清的心臟,猛地一縮。
她毫不懷疑,下一刻,自己就會被那股氣息撕成碎片。
“閉嘴。”
張帆的腦海裡,他自己的意誌,對著那個咆哮的聲音,發出了冰冷的嗬斥。
那個聲音卻在狂笑。
“閉嘴?我就是你!你就是我!你渴望力量,我給你力量!你想要殺戮,我給你指引!看看你身後那個女人,多麼鮮活的生命,多麼甜美的靈魂……”
“撕碎她!”
“吞噬她!”
“這是你應得的祭品!”
暗紅色的紋路,已經蔓延到了張帆的眼角。
他抬起了手。
五指緩緩張開。
朱淋清絕望地閉上了眼睛。
她不怪他。
能在那樣的天威下活下來,已經是奢望。
隻是,為什麼會變成這樣……
就在這時。
她懷中那枚一直溫熱的玉佩,忽然間,光華大盛。
一股遠比之前濃鬱百倍的暖流,從玉佩中湧出,瞬間包裹了她的全身。
這股暖意,沒有攻擊性,卻帶著一種不容侵犯的威嚴與神聖。
它像是一道無形的屏障,將那股刺骨的殺意,隔絕在外。
更奇異的是,一絲暖流,主動脫離了朱淋清的身體,輕飄飄的,落在了張帆抬起的手背上。
“滋——”
仿佛燒紅的烙鐵,碰上了冰雪。
張帆猛地一顫,那蔓延到眼角的暗紅紋路,像是遇到了天敵,急速褪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