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大勇再次醒來時,窗外正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。茅草屋頂有幾處漏雨,水滴落在木盆裡,發出清脆的"滴答"聲。
他試著動了動手指,發現比上次醒來時有少許力氣。
"你醒啦?正好我熬了點粥,你一定很餓了吧?"
荷花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粥走進來,麻花辮上沾著雨水。
趙大勇想撐起身子,右肩卻傳來撕裂般的疼痛。荷花連忙放下碗,扶著他慢慢坐起來。她的手掌間傳來了一股溫暖,手上布滿田間勞作留下的繭子。
"謝謝。"
趙大勇聲音嘶啞。他低頭看見自己胸前纏著的布條已經換了新的,散發著淡淡的草藥香。
荷花舀了一勺粥,輕輕吹涼:"爹說你現在隻能喝稀的,等過幾天傷口結痂了,再給你燉魚湯補補。"
粥是糙米熬的,裡麵摻了些野菜,味道寡淡卻溫暖。趙大勇慢慢吞咽著,感覺熱流順著喉嚨滑入胃裡,驅散了些許寒意。
"我...在這裡多久了?"他問道。
荷花掰著手指數了數:"三天了。你一直高燒不退,爹用儘了法子才把你的燒壓下去。"她頓了頓,"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?"
趙大勇閉上眼睛,試圖在混沌的記憶中尋找線索。隻有零星的畫麵閃現:槍聲、爆炸、黑暗的下水道...一張張模糊的年輕麵孔,不少人喊著"連長"...然後就是冰冷的河水和無儘的黑暗。
"隻有一些碎片。"他搖搖頭,太陽穴突突地跳動著,一股刺痛在腦海中漫延。
荷花明亮的眼睛黯淡了一瞬,又強打起精神:
"不急,我爹說腦袋的傷最麻煩,指不定哪天就想起來了。"
她起身從牆角的禾杆草堆裡,扒出出一個背包,"這是你身上背著的東西,看看能不能幫你想起什麼。"
荷花將背包拿到趙大勇跟前,她拉開背包,裡麵的東西可不少,上麵有一把明晃的匕首、一把手槍和子彈夾等等,包裡的東西可不。
趙大勇拿起匕首端詳了一下,手指自動找到了最舒適的握姿,這動作如此熟悉,仿佛已經重複過千百次。
"你昏迷時還一直攥著它呢,掰都掰不開。"荷花笑著說,"爹說你肯定是個老兵,隻有老兵才會這樣。"
趙大勇翻轉著匕首,刀柄上隱約可見刻痕,他認真地回憶著。
突然,一陣尖銳的疼痛刺入他的太陽穴,他悶哼一聲,眼前閃過一個畫麵:自己正用這把匕首和鬼子搏殺...
"怎麼了?"荷花緊張地抓住他的手臂。
"沒事..."疼痛很快消退,但那個畫麵也消失了。趙大勇深吸一口氣,"一想東西,腦袋就疼痛,唉!我可能想不起以往的事情了。"
"彆著急,慢慢來,先調養好身體再說,這可是急不來的…"
荷花輕聲說著,見他一臉茫然,又補充道,"你現在最重要是養好傷…"
趙大勇心頭一震。他也知道急不來,隻能順其自然了。每次回想腦海裡出現的,都是零散的碎片:硝煙彌漫的戰場、穿土黃色軍裝的敵人、戰友們的呼喊...他痛苦地抱住頭,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。
荷花看他那痛苦的模樣,她慌亂地跑出去喊人。不一會兒,老楊頭匆匆進來,手裡拿著一個小布包。他掰開趙大勇的嘴,塞進一片苦得讓人作嘔的草藥。
"含著,彆咽。"
老楊頭粗糙的手指按在趙大勇的脈搏上,"氣血逆行,神魂不安啊。"
草藥的苦澀在口腔中蔓延,但奇怪的是,頭痛真的慢慢減輕了。
趙大勇虛弱地靠在牆上,發現老楊頭正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自己。
"你身上的傷,"老楊頭緩緩道,"兩處槍傷,三處刀傷,還有不少舊傷疤。你不是普通士兵,對吧?"
趙大勇張口想回答,卻發現自己也不知道答案。他低頭看著自己布滿老繭的雙手,這確實不是農夫的手。
從荷花給他看背包裡麵的物品,自己應該是個軍人。
“我應該是個軍人,腦海裡有打鬼子的零碎片段。但一想多,腦袋就異常疼痛…”
"小夥子,想不起來就彆勉強。慢慢來…"老楊頭輕拍著他的肩膀,"荷花,去把後院的蘆根挖些來,再熬一副安神的藥。"
荷花應聲出去後,老楊頭壓低聲音:"不管你是誰,養好傷再說。這幾天村裡來了幾個生麵孔,說是收山貨的,但我看不像好人。你彆出聲響,免得招來麻煩。"
趙大勇警覺地點頭,軍人本能讓他立刻理解了潛在的危險。老楊頭似乎想說什麼,最終隻是歎了口氣,出去忙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