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停了,陽光透過窗紙斑駁地灑在地上。趙大勇嘗試活動受傷的左腿,劇痛讓他咬緊了牙關。他慢慢掀開被子,看到腿上包紮的布條已經被血和膿水浸透。
門外傳來腳步聲,趙大勇迅速把被子蓋好。荷花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湯進來,身後跟著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婦人。
"這是村東頭的王婆婆,懂些醫術。"荷花介紹道,"爹說你的傷口可能化膿了,讓王婆婆看看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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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婆婆掀開被子時,趙大勇注意到荷花彆過了臉,耳根通紅。老婦人檢查了傷口,搖搖頭:"得重新清創,不然這條腿就保不住了。"
她讓荷花燒了熱水,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,倒出些白色粉末撒在傷口上。劇烈的灼燒感讓趙大勇眼前發黑,他死死咬住一塊木頭,不讓自己叫出聲來。
"這是石灰粉,殺菌的。"王婆婆邊處理傷口邊解釋,"你們這些當兵的啊,命硬得很,死不了。"
處理完腿傷,她又檢查了肩部的槍傷。子彈已經穿出,傷口比較乾淨,這讓趙大勇暗自鬆了口氣——至少不用取彈頭了。
"三天不能沾水,七天不能下地。"王婆婆包紮完畢,囑咐道,"荷花,每天換兩次藥,傷口再化膿就得去鎮上買西藥了。"
荷花連連點頭,送走王婆婆後,她擦了擦額頭的汗水:"嚇死我了,剛才你臉色白得像紙一樣。"
趙大勇虛弱地笑笑:"謝謝你。"他頓了頓,"為什麼冒險救我?現在這世道..."
荷花絞著手指:"爹說,救一個人就是救一個打鬼子的力量。"
她聲音低了下去,"我表哥去年參加了遊擊隊,再沒消息...爹總念叨著,不知他是生是死…"
趙大勇心頭一熱,想說些什麼,卻聽見院子裡傳來老楊頭急促的聲音:
"荷花!把後屋的門鎖好!保長帶著生人來了!"
荷花臉色大變,飛快地吹滅油燈,把藥碗藏到床下,輕聲叮囑著:
"千萬彆出聲!我出去看看…"
她匆匆藏好趙大勇的背包,又拉過一床舊棉被蓋在趙大勇身上,又撒了些稻草做掩飾,然後匆匆跑出去,帶上了門。
趙大勇屏住呼吸,聽到院子裡傳來幾個男人的說話聲。
"...楊大夫,聽說你前些天在河邊救了個人?"一個沙啞的聲音問道。
"哦,是有這麼回事。"老楊頭的聲音平靜得出奇,"是個落水的貨郎,傷得不輕,在我這兒住了兩天就走了。"
"往哪個方向去了?"另一個尖細的聲音追問。
"說是往南去縣城找親戚。"老楊頭答道,"幾位長官找他有事?"
"少打聽!"沙啞聲音喝道,"最近有遊擊隊活動,看到生麵孔立刻報告,知情不報以通匪論處!"
“長官,好的,如果發現可疑人員,一定會向長官彙報…”
楊老頭連連點頭示意配合。
隨著腳步聲漸漸遠去,趙大勇緊繃的肌肉才慢慢放鬆。他這才發現,自己的右手卻一直緊握著那把匕首,指節都發白了。
夜深人靜時,荷花悄悄進來,手裡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湯。
"是保長帶著兩個漢奸,"她小聲說,"他們挨家挨戶打聽有沒有收留陌生人。"她舀了一勺湯送到趙大勇嘴邊,"喝點魚湯吧,我偷偷熬的。"
湯裡飄著幾片野菜和一小塊魚肉,香氣撲鼻。趙大勇喝了一口,鮮美的滋味讓他喉頭發緊——在這樣的年月,一條小魚可能是全家幾天的葷腥。
"你們不該..."他聲音哽咽。
"快喝吧,涼了就腥了。"荷花打斷他,又喂了一勺,"爹說你的腿傷不能再拖了,明天他冒險去鎮上買盤尼西林。"
趙大勇猛地抓住她的手腕:"太危險了!鎮上肯定有盤查!"
荷花的手腕纖細卻有力,她沒有掙脫,隻是輕聲道:"爹認識藥鋪的夥計,能想辦法。"她垂下眼睛,"再說...你這樣的人,值得冒險。"
油燈下,荷花的臉龐被鍍上一層柔和的暖光,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細碎的陰影。趙大勇突然感到一陣心悸,急忙鬆開手,假裝咳嗽掩飾自己的失態。
"睡吧,明天我給你換藥。"荷花收起碗,輕輕帶上門離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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