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最後一縷硝煙被山風吹散,鷹愁澗的澗底已是人間地獄。殘破的日軍屍體和騾馬屍骸層層疊疊,堵塞了大半通道,凝固的暗紅色血液在碎石間\肆意流淌,散發出令人窒息的腥甜。
僥幸未死的鬼子兵如同驚弓之鳥,在軍官皮鞭和槍托的驅趕下,一邊咒罵著,一邊手腳並用地拖開擋路的屍體和輜重碎片,清理著通往澗外的血路。
每一次觸碰那些破碎的肢體,都讓他們的神經瀕臨崩潰。空氣中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死亡氣息。
趙大勇伏在鬼見愁穀地邊緣一塊巨大的青石之後,冰冷的岩石緊貼著他的臉頰。他手中的望遠鏡鏡頭裡,清晰地映出日軍後衛部隊的動向——大約兩個小隊的兵力,明顯是精銳,正依托著穀口附近幾塊巨大的岩石和幾棵孤零零的枯樹,迅速構築起環形防禦工事。
幾挺歪把子機槍黑洞洞的槍口,如同毒蛇的眼睛,惡狠狠地指向穀地入口和兩側可能藏人的山坡。擲彈筒手也半蹲著,緊張地調整著角度。
顯然,前麵的慘重損失讓這夥後衛鬼子成了驚弓之鳥,卻也激起了困獸般的凶性,他們擺出了死守的架勢,要為前麵遭受重創的主力爭取最後逃命的時間。
趙大勇放下望遠鏡,嘴角抿成一道冷硬的直線。他回頭,目光掃過身後。
獨立連的主力戰士和一部分民兵,就靜靜地匍匐在枯草和亂石之後,刺刀在昏暗的天光下反射著幽冷的微光。
一張張年輕的臉龐上,沾滿了汗水和硝煙混合的汙跡,但眼神卻亮得驚人,裡麵燃燒著複仇的火焰和決死的戰意。
沒有人說話,隻有粗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,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在積蓄著最後的力量。
“同誌們!”
趙大勇的聲音壓得很低,卻像鐵錘般砸進每個人的耳朵,
“看見了嗎?前麵兩下子,我們打掉了鬼子的爪牙,打斷了他們的脊梁!現在,就剩下最後這口惡氣,這夥後衛,是鬼子最後一點看家的本錢,也是他們最後的屏障!拔掉它,前麵那些殘兵敗將就是甕中之鱉!我們獨立連的血仇,鄉親們的冤屈,就在這一錘子買賣了!”
他猛地拔出腰間的駁殼槍,高高舉起,槍口直指穀地對麵那嚴陣以待的鬼子陣地,聲音陡然拔高,如同炸雷般在山坡上滾過:
“目標——正前方!機槍掩護!全連——上刺刀!跟我衝!殺!!!”
“殺…!!!”
積蓄已久的火山終於轟然爆發!山呼海嘯般的怒吼瞬間撕裂了戰前的死寂!幾十把雪亮的刺刀同時“哢噠”一聲,整齊地卡上槍口,在昏沉的天幕下揚起一片令人心悸的死亡森林!
“噠噠噠噠…!”
布置在兩側高點的兩挺機槍率先咆哮起來,灼熱的子彈潑水般射向鬼子的機槍掩體和擲彈筒位置,壓製著敵人的火力,打得岩石火星四濺!
就在這震耳欲聾的槍聲掩護下,趙大勇如同下山的猛虎,第一個從青石後躍出!他左手緊握駁殼槍連連開火,右手高高舉起一把寒光閃閃的大刀片,迎著鬼子陣地上射來的稀疏子彈,朝著敵人陣地猛撲過去!
“衝啊!殺鬼子!”
“報仇的時候到了!”
連長身先士卒,如同最熾熱的火種,瞬間點燃了身後所有戰士的血勇!宋亮、王二虎、程順民……所有能戰的戰士和民兵,如同決堤的洪流,發出震天的怒吼,挺著刺刀,揮舞著大刀、紅纓槍,從山坡的各個藏身處躍出,彙成一股無可阻擋的鋼鐵洪流,帶著席卷一切的氣勢,朝著穀口鬼子的環形陣地猛撲而下!大地仿佛都在他們衝鋒的腳步下震顫!
“板載!射擊!頂住!”
日軍陣地上,一個揮舞著指揮刀的曹長麵目猙獰地嘶吼著,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和瘋狂而扭曲變調。
殘餘的鬼子兵也被這排山倒海般的白刃衝鋒嚇得肝膽俱裂,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武士道的狂熱,射擊變得慌亂而稀疏,許多士兵下意識地開始後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