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風拂過,帶來一絲初夏的微涼。簡虞隨著那名沉默的黑衣人,在京城錯綜複雜的巷陌間穿行。七拐八繞,如同遊走在迷宮之中,高牆深院逐漸替代了尋常百姓家的燈火。簡虞默不作聲,卻在心中飛速分析。這些巷道他因公務曾路過,但從未想過它們能如此巧妙地串聯起來,通往隱秘所在。
他暗自打量著前方的黑衣人。此人步履沉穩,呼吸悠長,每一步的距離都仿佛丈量過一般精準。腰間佩刀樣式普通,但握刀的手指骨節分明,布滿老繭,顯然是個中高手。他們不走正街,專挑僻靜小路,且數次變換方向,反偵察意識極強。作為曆史研究生,簡虞對明代特務機構的運作模式略知一二,這些人的行事風格透著一股非同尋常的專業與老練。
"莫非是東廠的人?"簡虞心中閃過一個念頭,但旋即否定。東廠雖在永樂十八年設立,但其真正大規模運作還要等到後來的宦官專權時期。此刻錦衣衛才是皇帝的耳目與利刃。那麼這股勢力究竟是誰?朝中某位權傾一方的王爺,還是隱於幕後的勳貴集團?
約莫一炷香功夫後,黑衣人在一座毫不起眼的角門前停下。角門淹沒在夜色中,若非有人帶領,斷然無法發現。黑衣人以特殊節奏叩擊門環——三長兩短,門內傳來輕微機括聲,隨即向內開啟一條縫隙。
穿過垂花門,眼前豁然開朗。這是一處布局雅致的庭院,假山流水,花木扶疏。青衣小廝引著簡虞穿過回廊,來到一間書房前,窗欞透出溫暖橘黃色燈光,空氣中飄來上等沉水香與墨香。
書房內陳設古樸典雅,中央一張紫檀木書案,案後端坐著一人。此人約莫四十餘歲,身著素色錦袍,麵容溫和,眉宇間卻帶著不怒自威的氣度。他專注地看著手中書卷,仿佛簡虞的到來並未打擾。
簡虞站在原地靜候。他知道這是對方的無聲試探與氣場壓製。他打量著此人,心中已有猜測。此人穿著非親王朝服,但那份從容與氣度絕非普通官員可有。結合黑衣人的行事風格和此地的隱秘,簡虞幾乎可以斷定,眼前這位要麼是皇子,要麼與皇室關係匪淺。
片刻後,那人放下書卷,抬頭望向簡虞:"簡大人,請坐。"聲音平和卻不容輕慢。
"深夜相邀,未曾遠迎,還望簡大人海涵。聽聞簡大人今夜遇險,所幸有驚無險。"
簡虞拱手道:"多謝閣下援手之恩,不知閣下如何稱呼?"
那人擺手:"區區小事,不足掛齒。簡經曆在朝堂之上為國除奸,才是令人欽佩。錢坤一案牽一發動全身,簡大人接下來怕是還有許多硬仗要打。"
"食君之祿,忠君之事。奸佞當道,國法不容,下官不過儘了本分。隻是不知閣下深夜邀我至此,有何指教?"
"錢坤雖倒,但其黨羽遍布朝野,又有"海淵盟"相勾結,其根基之深恐怕遠超想象。陛下雖雷霆震怒,但朝堂水深浪急,有些勢力不會坐視錢黨覆滅。"
"閣下的意思是,錢坤背後還有更大的魚?"
那人讚許點頭:"簡大人果然聰敏。錢坤固然位高權重,但更像是明麵上的棋子。真正操盤之人隱於幕後。"海淵盟"每年通過走私與賄賂輸送的利益數目巨大,足以讓許多人鋌而走險。"
簡虞思索道:"閣下所指,莫非是軍中之人?或與市舶司相關的某些勳貴?"
那人眼中閃過訝異:"簡大人見識不凡。軍費開支浩大,北征蒙古,南撫西洋,哪一樣不需銀子?而有些勳貴自恃功高,貪婪無度,早已將手伸向禁臠。"
"那麼,閣下希望我做什麼?"
"我並非希望你做什麼,而是想看你能做到什麼地步。若你能將這潭水攪得更渾,讓深水裡的大魚浮出水麵,豈非更好?"
簡虞心中一凜,這話幾乎是暗示他可以放手去做,不必顧忌牽連。他想到太子朱高熾,其母族徐氏在軍中勢力龐大;又想到漢王朱高煦,勇武好戰卻也野心勃勃,與武將勳貴往來密切。眼前之人究竟是哪一方的代言人?
"陛下勵精圖治,欲開創萬世太平。任何阻礙大明強盛的毒瘤都必須鏟除,"那人語氣平靜卻透著決心,"簡經曆是聰明人,錦衣衛是你的舞台,但舞台上並非隻有你一個舞者。多一個朋友,總比多一個敵人好。"
簡虞沉吟回道:"多謝閣下提點。錢坤一案下官定會徹查到底,絕不姑息。至於藏在水下的魚,隻要露頭,下官的刀絕不會不利。"
那人滿意點頭:"很好。日後若有需要,可通過今夜引路之人聯絡。記住,京城這盤棋遠比表麵複雜。每走一步,都要深思熟慮。"
離開那座隱秘宅院,回到熟悉街道,簡虞卻感覺京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迷霧重重。他心中暗想:"太子?漢王?還是其他什麼人?"他知道自己已被卷入一場遠超預期的政治漩渦,錢坤的倒台不過是開幕,接下來的敵人將更強大也更狡猾。
回憶起自己穿越的經曆,憑借曆史知識和現代思維,他一步步走到今天。他曾以為扳倒錢坤就能為民除害,但現在看來,一切才剛剛開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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