它猛地仰天,發出了一聲震徹整個穀地、充滿了無儘悲愴與召喚意味的嘶吼!這嘶吼如同無形的命令!
“沙沙沙…沙沙沙沙…”
整個穀地,所有殘存的蜥蜴!無論大小,無論傷勢輕重!在聽到這聲嘶吼的瞬間,全部停止了攻擊!它們渾濁的黃色豎瞳,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牽引,齊刷刷地轉向了綠蜥蜴的方向,然後…又順著它的目光,死死鎖定了那條岩石縫隙!
下一秒!
如同黑色的、湧動著死亡與複仇意誌的潮水!所有的蜥蜴,不再理會身邊的士兵,不再畏懼燃燒的火焰!它們發出低沉而整齊的嘶鳴,放棄了所有目標,如同最忠誠的士兵,瘋狂地、不顧一切地,向著頭子所在的位置湧去!
然後,在它那龐大身軀的帶領下,如同決堤的洪流,悍不畏死地衝向了陡坡上方——衝向了“誅神令”軍隊主力的方向!
它們要用自己殘存的生命和血肉之軀,為那條縫隙裡的人,撕開一條血路!哪怕粉身碎骨!
“攔住它們!攔住這些瘋了的畜生!”
“放箭!快放箭!”
“頂住!盾牌手上前!”
陡坡上方,瞬間爆發出比之前更加混亂、更加淒厲的喊殺聲和慘叫聲!蜥群自殺式的衝鋒,如同一柄燒紅的尖刀,狠狠捅進了“誅神令”軍隊的陣列!鋼鐵與血肉的碰撞,死亡與複仇的嘶鳴,再次將這片神隕穀地,化作了沸騰的熔爐!
而那條狹窄的岩石縫隙內。
子昭保持著左手按在碧玉哨上的姿勢,身體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氣,劇烈地搖晃了一下,猛地向前撲倒,單膝跪地!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!那鮮血不再是鮮紅,而是帶著點點暗淡的銀輝,仿佛燃燒後的星辰餘燼!
他手臂上那枚星辰鎖鏈烙印,光芒已經徹底熄滅,隻留下一個焦黑、深可見骨的可怕傷口,皮肉翻卷,邊緣呈現出被過度灼燒的炭化痕跡,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茬!
強行點燃神性微光,透支血脈之力,帶來的反噬,幾乎摧毀了他的手臂,更重創了他的本源!
但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,卻死死盯著縫隙外,那如同黑色怒潮一般,湧向陡坡上方的蜥群,盯著那隻衝在最前方、墨綠色鱗甲浴血的龐大身影!
成功了!他喚醒了它們!哪怕隻有一瞬的清醒!這以生命為代價,點燃的“火種”,傳遞了出去!
大蜥蜴聽懂了!它用最後的清醒,選擇了複仇!選擇了用整個蜥群的血肉,為他們爭取一線生機!
“走…快走…”子昭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,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,“趁現在…順著穀底…向東…”他用儘最後力氣抬起那隻完好的左臂,指向穀地更幽暗的深處。
玄羿掙紮著站起,深褐色的眼眸,掃過子昭焦黑的手臂和慘白的臉色,又看了一眼縫隙外,那慘烈而悲壯的衝鋒,最後落在昏迷的子妍身上。
他沒有任何廢話,猛地咬破早已傷痕累累的舌尖,再次噴出一口蘊含著微弱靈光的精血,雙手十指,以一種近乎痙攣的速度掐動!
“地脈…引…藏!”他嘶啞地吐出幾個音節,身體如同風中殘燭一般,劇烈搖晃,猛地將帶血的雙手,按在潮濕的泥地上!
嗡!
一股極其微弱、卻帶著土石厚重氣息的波動,以他雙手為中心,瞬間擴散開來,覆蓋了他們三人所在的小小凹穴。
周圍的光線,似乎扭曲了一下,空氣也變得更加凝滯。這是一種極其粗淺、近乎自欺欺人的“藏蹤匿形”之術,在玄羿油儘燈枯的狀態下施展,效果微乎其微,最多隻能稍微擾亂一下,低階追兵的感知,聊勝於無。
“十二!背上子妍!快!”玄羿做完這一切,身體一軟,幾乎癱倒,嘶聲喊道。
“我…我…”十二弟看著子昭焦黑的手臂和滿嘴的鮮血,又看看昏迷的子妍,巨大的恐懼和悲傷,讓他渾身發抖,但他猛地一咬牙,連滾帶爬地撲到子妍身邊,用儘吃奶的力氣,顫抖著將她背到自己瘦弱的背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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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昭強撐著劇痛和眩暈,用那隻完好的左手撐地,艱難地站了起來。
他最後看了一眼縫隙外,那如同血肉磨坊般的戰場,看了一眼,那一隻在箭雨和刀光中,依舊咆哮衝鋒的墨綠色身影,眼神深處,是無儘的沉重與悲涼。
“走!”他低喝一聲,率先拖著幾乎廢掉的右臂,踉蹌著衝出縫隙,向著穀地東側那片更加幽暗、更加未知的黑暗深處,頭也不回地奔去!每一步都踏在泥濘和血汙之中,留下深深淺淺、帶著血痕的腳印。
玄羿和背著子妍的十二弟,跌跌撞撞地緊隨其後。
在他們身後,陡坡之上,血肉的盛宴仍在繼續。
蜥群自殺式的衝鋒,如同撲火的飛蛾,在鋼鐵洪流中撞得粉碎,卻硬生生撕開了一道短暫的血色缺口。
墨綠蜥蜴那龐大浴血的身影,在砍翻一名重甲騎兵後,終於被數支長戟,同時貫穿!它發出最後一聲驚天動地的、充滿了不甘與解脫的咆哮,龐大的身軀,如同山嶽傾塌,重重砸落在泥濘與屍骸之中。
它渾濁卻燃燒著恨意的黃色豎瞳,似乎至死都要望著東方,望著那片黑暗…仿佛要將那渺茫的希望,烙印在永恒的黑暗裡。
頃刻,地上幻化出一個人形來,就連看見的敵方官兵,都嚇然愣住了。
那分明是一個男子,他的脖頸上,還殘留著蜥蜴的部分鱗皮。
“子妍!如果我不在了,記得找到石碟!石碟,我一輩子的心血!地點是,你知道的…”他用儘吃奶的力氣,喊出這一句。
他的吼喊,在群山中綿延回蕩!那是大山在幫忙,幫他傳給子妍,讓她聽見!
穀地深處,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,迅速吞噬了三個亡命奔逃的身影。
子妍伏在十二弟背上,眉心的金線如同風中殘燭,明滅不定。
她突然感到,大地深處,傳來一陣轟鳴聲,然後是熟悉的呼喚!
“狗娃子!”她不自主地叫了起來!
她再去看,卻模糊的地看見大哥
那焦黑的手臂,無力地垂著,他每一步,好似都伴隨著劇痛和眩暈。
而更深處,在那片連怨魂嗚咽,都似乎被隔絕的絕對黑暗中,一種更古老、更冰冷、更令人心悸的…如同巨大心臟緩慢搏動般的…低沉轟鳴…隱隱傳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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