鹿台西苑的新婚之夜,紅燭高燒,鮫綃帳暖,熏香氤氳。
子妍身著大紅的寢衣,卸去了白日裡繁複的鳳冠霞帔,墨發如瀑垂落肩頭,更襯得肌膚勝雪。
子昭坐在她的身側,玄色常服微敞,露出些許堅實的胸膛,白日裡的威嚴褪去,眉宇間帶著一絲難得的鬆弛與溫柔,隻是眼底深處,那兩股力量的沉滯感,依舊如影隨形。
案幾上,一對赤金色合巹杯裡,盛著琥珀色的酒液,它由衛草兒親手調製。
這是子昭的意思,一則彰顯對這位功臣的信任,二則……或許也存著幾分安撫之意。
酒液澄澈,散發著奇異的草木清香,隱隱還有一絲極淡的、難以察覺的冰冷銳氣,就如同衛草兒本人。
“妍兒,”子昭執起其中一杯,目光深邃:
“今日之後,你便是這鹿台西苑的主人,大商的王後。前路艱險,孤與你……共擔。”他將酒杯遞向子妍。
子妍抬眸,對上他的視線。
燭光在他眼中跳躍,映出她清晰的倒影,也映出他眼底深處,那抹不易察覺的痛楚。
她接過酒杯,指尖與他短暫相觸,溫熱的觸感下,是碧落之力無聲的探知——
他體內的灰綠色旋渦依舊躁動不安,與那蟄伏的淡金脈光,互相傾軋,每一次微小的衝突,都帶來一陣隱痛。
“王上,”子妍的聲音清冷,帶著一絲鄭重:
“妍兒一定不負所托。”
她舉起酒杯,手腕微不可察地輕輕一振。
一縷精純至極、無形無質的碧落之力,如同最輕柔的薄紗,一瞬間拂過杯中的酒液!
那酒液中蘊含的、屬於衛草兒巫術印記的冰冷銳氣,以及任何可能存在的、連衛草兒自己都未必察覺的細微雜質,在碧落之力的淨化下,如同塵埃一般,被無聲掃除,隻留下最純粹的藥力,與草木精華。
兩隻酒杯輕輕相碰,發出清脆的玉鳴聲。
酒液入喉,清冽甘醇的藥力,一瞬間化開,如同一股溫和的暖流,滋養著四肢百骸。
然而,就在這一暖流流淌過心脈,與子昭的體內,那兩股互相製衡的力量接觸的一刹那——
異變陡生!
那被碧落之力,淨化得無比純粹的合巹酒藥力,非但沒有被那灰綠色旋渦或淡金脈光排斥,反而如同最精妙的潤滑,劑與催化劑,一瞬間便融入其中!
嗡——!
子昭的身體猛地一震!一股前所未有的、溫和卻沛然莫禦的能量洪流,毫無征兆地,在他的經脈中奔湧起來!
那原本互相傾軋、衝突不斷的碧落黯辰色,灰綠色旋渦與淡金脈光,在這一股純淨藥力的調和下,竟如同陰陽魚,找到了完美的契合點,開始以一種玄奧的軌跡,緩緩地旋轉、交融!
劇烈的刺痛感,如同潮水一般退去,取而代之的,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通透與舒暢感!
仿佛是堵塞多年的河道,被一瞬間貫通,淤積的力量,找到了宣泄與融合的出口!
子昭隻覺得周身輕快,體內的沉滯一掃而空,甚至連精神都為之一振!
“王上?!”子妍敏銳地察覺,到他的變化,眼中閃過一絲訝異。
她注入酒中的碧落之力,本意是淨化防護,怎會引發如此奇妙的變化?
子昭猛地睜開眼睛,眼中的精光暴漲,如同撥雲見日!
他一把抓住子妍的手,力道之大,幾乎讓她吃痛,但他眼中的光芒,是前所未有的明亮與驚喜:“妍兒!你的力量……這酒……它們……融合了!”
無需多言,自己的體內,那水乳交融、圓融無礙的力量感,就是最好的證明。
困擾他多時的隱患,竟在這合巹交杯的意外之下,被這杯被碧落之力,淨化過的藥酒……打通了!
巨大的驚喜,衝擊著兩個人。
子昭看著眼前,這個為他帶來奇跡的女子,看著她清澈的眼眸的,中映出的自己,心中湧動著難以言喻的激蕩。
他不再是那個被力量反噬、如履薄冰的君王,而是真正完整、強大的男人子昭!
這一份新生,是眼前這個女人帶來的。
他猛地一把將子妍擁入懷中,力道之大,仿佛是要將她揉進骨血裡。
這不再是出於權謀的考量,不再是責任與庇護,而是純粹的男人對心愛女人的渴望與珍視。
他低下頭,炙熱的吻,帶著劫後餘生的狂喜,與失而複得的珍重,落在她的眉心、眼瞼,最終覆上那柔軟的唇瓣。
紅燭搖曳,鮫綃帳幔緩緩地落下。
低沉的喘息與壓抑的呻吟交織,是靈魂與肉體最深切的交融。
這一刻,沒有陰謀算計,沒有江山重擔,隻有兩顆飽經滄桑、終於得以坦誠相對的心,在極致的親密中,確認著彼此的存在與歸屬。
子昭的吻,帶著近乎膜拜的虔誠,流連於子妍頸脖間,那一枚溫潤的“丁”字石,仿佛那就是連接他們命運的神隻信物。
子妍回應著他,指甲深深陷入他寬闊的背脊,在痛與極樂的邊緣沉浮,用身體的契合,訴說著無聲的誓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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力量交融帶來的新鮮感,與情欲的巔峰奇妙地重合,讓他們在彼此的懷抱中,共同攀上了從未抵達過的雲端。
鹿台新後入主,後宮格局悄然地發生了變化。
子妍並未如尋常新婦一般沉溺溫柔之鄉,而是以王後之尊,迅速展現出她雷厲風行的一麵。
“立規矩”的懿旨一下,西苑正殿前庭,鴉雀無聲。
嬪妃宮人按品階肅立,大氣都不敢出。
子妍端坐鳳椅之上,玄色翟衣,襯得她容顏清冷,目光如電掃過階下眾人,最終停留在那一位薑美人的身上。
“薑氏。”子妍聲音不高,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:
“前日尚服司錦緞浸毒,膳房甜羹藏凶,兩樁禍事,皆指向本宮。本宮初來乍到,不知何處得罪了諸位姐妹,竟惹得如此‘厚待’?”
薑美人臉色微白,強自鎮定:“娘娘明鑒,此事……此事定是有人栽贓陷害!妾身……”
“陷害?”子妍的唇角,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,打斷了她:
“尚服司小宮女所用‘軟筋散’,產自東夷黑水澤獨有的‘醉夢藤’,處理手法亦是東夷秘傳。甜羹中的‘蝕骨幽藍’餘毒,雖經精煉,其腥甜之氣卻難掩,恰與薑美人你上個月,托人從母族帶回的‘藍蠍粉’藥性相合。薑美人,你母族東夷薑氏,何時成了藏汙納垢、培養死士、謀害王後的淵藪了?”
子妍的一席話,條分縷析,證據確鑿!
直接將矛頭釘死!薑美人一瞬間麵無人色,癱軟在地:“娘娘饒命!妾身……妾身鬼迷心竅!是……是有人……”
“拖下去!”子妍毫不留情,鳳目含威:
“打入冷宮,聽候發落!其母族進貢之權,暫由內府代管!再有行此陰私歹毒之事者,以此為鑒!”
殺雞儆猴,立竿見影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