車廂裡隻剩下引擎的轟鳴與三人沉重的呼吸。齊立昂望著窗外漸漸隱入夜色的火光,心裡沒有半分擊退敵人的快意,反倒被一股濃稠的負罪感緊緊攫住。那輛越野車裡的幾條生命,或許已因他那記擰槍、拋車的舉動永遠消逝。這絕非他所願。如果當時能多一秒猶豫,或許隻需將他們逼離主路,就能避免這場慘烈的結局。可一切發生得太快,快得容不得他細想,腦海裡反複灼燒的,始終是那團在黑暗中扭曲跳躍的火焰。
一直眯著眼的史密斯教授仿佛能穿透人心,突然開口:“人類社會的競爭,有時就是這般殘酷。殺人從不是首選項,卻往往是不得已的必要手段。中國有句古話說得好,‘夫兵者不祥之器,不得已而用之,恬淡為上’。當槍口都頂到眼前時,早已是你死我活的境地,你的出手不過是自我保護,不必太過介懷。”
齊立昂低聲道:“可他們或許隻是威脅,未必真會扣動扳機……我是不是反應過激了?”
教授正要答話,齊立昂突然覺得手腕一陣震顫,緊接著,他與哈羅德的手表同時發出尖銳的警報聲,像極了防空警報的急促鳴響。他心中一緊,疑惑地舉起手腕,表盤中央浮現出一個刺眼的紅色圓點,一圈圈紅色波紋正從圓點向四周擴散,如同水麵被投入燒紅的烙鐵,激起滾燙的漣漪。
哈羅德的臉色瞬間凝重如鐵,猛地嘶吼:“不好!我們被雷達鎖定了!”
齊立昂對這術語一無所知,更不懂其中意味著什麼,隻覺得那紅色波紋像某種催命符,在表盤上瘋狂跳動。
這時教授卻開了口,語氣平靜得驚人:“立昂,還在為剛才的舉動後悔嗎?這輛車已經成了導彈的目標,他們是要置我們於死地啊。”
話音未落,哈羅德已將汽車天窗猛地推開:“立昂,上去看看是什麼在鎖定我們!”
齊立昂像被彈簧彈起,蹭地從天窗鑽出半個身子。溫熱的夜風格外猛烈,刮得臉頰生疼。外麵一片漆黑,遠處的城市燈火像散落的星子,卻看不到武裝直升機的身影,更聽不到機翼轉動的轟鳴。他縮回頭,急道:“什麼都沒有!不像是有直升機!”
“再找!”哈羅德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急促,“可能是無人機,市區裡飛行不會太大!”
齊立昂立刻再次鑽出天窗,這次不再眺望遠方,而是緊盯周圍近處。果然,在車後幾百米處,發現了一個飄忽不定的黑影,那東西與汽車保持著相同速度,離地麵不過二三十米高,像隻蟄伏的夜蝙蝠。雖對無人機不甚了解,但看這架勢,他也能斷定那是什麼。縮回身子時,冷風灌得他嗓子發緊:“是無人機……離我們大約五百米,看著不大。”
“多大?”哈羅德追問。
“展翼寬度……目測也就一米左右。”
“還好。”哈羅德沉聲道,“這體量多是察打一體機,攜帶的武器不會太重型,是專門用於斬首行動的。隻是咱們車上沒有乾擾彈,必須儘快擺脫鎖定!立昂,你用維斯塔克上的激光去打掉他。”
“我、我……”齊立昂結結巴巴,心中慌亂,雖然他試用過手表的激光功能,但是讓他去擊落一架正在執行任務的無人機,他怕自己的操作不熟練,打不下飛機反而會招來禍端。
哈羅德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,“算了,”話未說完,他突然猛打方向盤,嘶吼一聲:“都抓好了!”
汽車像頭暴怒的公牛,硬生生撞開路邊護欄,如同離弦之箭般飛出主路,直衝向路外的一棟大廈。就在這時,三人都清晰地聽到一聲尖銳的“呲呲”聲,那是導彈劃破空氣的呼嘯。說時遲那時快,汽車借著慣性“嗖”地鑽進大廈的地下車庫入口,而那枚導彈幾乎同時撞上入口上方的樓麵。
“轟——!”
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,大廈牆麵被炸出一個黑黢黢的大坑,碎石與火光衝天而起。鑽入車庫的汽車在爆炸衝擊波的裹挾下猛地向前一衝,重重砸在地麵上。哈羅德的車技堪稱神級,竟硬生生穩住方向盤,沒讓車側翻,甚至沒減速,繼續在車庫裡瘋狂飛馳,七拐八繞後,從大廈另一側的出口衝了出去。
外麵的街道上,警笛聲已隱約傳來。這一側馬路上的車輛竟秩序井然,而他們這輛渾身劃痕、引擎艙蓋張著大口的轎車,活像一頭呲牙咧嘴的怪獸衝進溫順的羊群,頓時引得周圍車輛紛紛避讓,生怕撞上這“凶神”。
哈羅德緩緩降下車速,儘量讓車子混在車流中。雖然車多了難逃脫,但有這些車輛在側,任誰也不敢貿然發射導彈,傷及無辜會引發軒然大波,對手絕不想成為眾矢之的。
這是場豪賭,而哈羅德賭對了。空中與地麵再也沒有出現可疑飛行物或車輛。車廂內,史密斯教授依舊鎮定自若地眯眼休息,齊立昂卻驚魂未定,這場飆車比上次與湯普森經曆的驚險百倍,簡直堪比美國大片場景。也隻有哈羅德能做到這一切,在他的認知裡,沒人能像他這般既瘋狂又冷靜:對車況、路況的判斷精準到毫厘之間,稍有失誤便是車毀人亡,可他偏偏做到了,危難之際幾乎以一己之力挽救全車人。而此時的哈羅德,坐在駕駛座上平靜得像塊冰,剛才的驚心動魄從他身上找不到絲毫痕跡,這份處變不驚,讓齊立昂既讚歎又自慚,清晰地看到了彼此的差距。
突然,哈羅德開口:“教授,原定計劃還要進行下去嗎?”
史密斯教授緩緩睜眼,語氣淡然:“從剛才的事能看出,有人不想讓我見到馬驫先生。但他們沒成功,自然不妨礙我們的行程。”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,“時間還來得及,不會遲到。馬驫,今天必須見到。”
“明白。”哈羅德突然再次提速,汽車像遊魚般從車流中竄出,越過一輛輛龜速行駛的車,向前衝去。
很快,汽車駛出市區,漸漸深入市南的山區。這裡已是台灣島的中央山脈,路上車輛愈發稀少,周圍空曠得能聽到風穿過樹林的嗚咽。夜色如墨,齊立昂很難看清四周遠景,心裡忍不住犯嘀咕:若對方在此發動進攻,他們的車簡直是活靶子,避無可避。正猜疑對手為何如此“愚蠢”,卻聽哈羅德開口:“這裡是軍事管製區,沒人傻到在這裡動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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