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哦……”齊立昂這才恍然大悟,探頭看向窗外漆黑的山影,“我們要去的地方是部隊?”
“不。”哈羅德目不斜視地盯著前麵的路,“我們不會與當地軍方有任何牽扯,這不是騎士團的行事作風。無論哪個國家的軍隊,都是國之利器,亦是危險的存在,與之為伍隻會平添麻煩,我們避之不及。”
“哦。”齊立昂應了一聲,見哈羅德不再多言,也不好追問,隻能將目光重新投向窗外。山區的夜格外黑,車燈劈開的光柱裡,偶爾能瞥見路邊的鐵絲網和“軍事管製區”的警示牌,透著肅殺的威嚴。
旁邊的史密斯教授忽然睜開一隻眼睛,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:“軍事管製區可是個好地方啊!有軍事設施庇護,安靜、安全、安逸,嗯,確實是個好地方。”
齊立昂連忙點頭附和,教授卻話鋒一轉,慢悠悠地說:“我們今天要見的,是馬驫先生。”
這是齊立昂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,眼中閃過一絲疑惑。
史密斯教授繼續道:“馬先生是位資深政客,在當地政府服務多年,政治背景很深。”
“哦,”齊立昂這才了然,“難怪住在軍管區,政界大佬的住處,安保自然要嚴密些。”
“他雖已隱退多年,但影響力仍舉足輕重。”教授重新閉上眼,聲音裡卻多了幾分回憶的意味,“馬局長有個終身愛好,搜集收藏中國古代藝術品,藏品頗豐。很多年前我有幸見過其中一部分,真是蔚為大觀啊。”
根據教授的描述,齊立昂在腦海中勾勒著馬驫的形象:一位退休的政界大佬,兼通文物收藏,想來該是位儒雅沉穩、不失威嚴的長者,眉宇間帶著歲月沉澱的從容。
“這人可不好打交道。”史密斯教授突然嗤笑一聲,語氣裡帶著毫不掩飾的不屑,“跋扈自恣,驕奢淫逸。”
這兩個貶義詞像兩記重錘,瞬間擊碎了齊立昂心中的畫像。他愣了愣,重新拚湊出的形象變成了滿臉橫肉、眼神陰鷙的矮胖男人,渾身透著不可一世的蠻橫。
正思忖間,哈羅德已將這輛滿身傷痕的越野車駛下快速路,拐上了山區的盤山道。汽車的左前燈不知何時被撞壞了,隻剩右側一盞亮著,遠遠望去像隻獨眼龍,在顛簸的山路上一顛一顛地探路,光柱忽明忽暗地掃過陡峭的山壁。
剛才的緊張感漸漸褪去,齊立昂有些昏昏欲睡,突然被一聲刺耳的刹車聲驚醒,“吱——!”輪胎摩擦地麵的尖嘯劃破夜空,車身猛地頓住。
緊接著,汽車四周突然竄出一群身著迷彩服的軍人,手中的步槍黑洞洞地對準車窗,手電光像無數道利劍射來,將車廂照得如同白晝。為首的軍人厲聲喝道,“什麼人?立刻熄火!這裡是軍事管製區,禁止隨意闖入!”
哈羅德麵不改色地熄了火,緩緩將雙手舉過頭頂:“我們是應馬局長之邀前來赴約的,請通報一聲,就說倫敦來的史密斯教授到了。”
“你讓通報就通報?懂不懂規矩?”那軍人語氣強硬,“邀請函呢?”
“在衣兜裡,請允許我拿出來。”
“動作慢一點!敢耍花樣就開槍,明白嗎?”
哈羅德點頭,慢條斯理地將手伸進上衣內兜,掏出一張金色的卡片。後麵立刻有人打開手電照過去,光柱聚焦在卡片上的瞬間,齊立昂隻覺眼前金光一閃,看不清上麵的紋路,卻見那些軍人的表情驟然一變,猛地立正,“啪”地敬了個標準的軍禮:“抱歉,失禮了。請跟前麵的車走,會有人引導你們,請勿擅自偏離路線。”
哈羅德這才收回手,重新發動汽車。軍人們迅速讓開道路,齊立昂這才發現,他們車前不知何時多了一輛敞篷吉普車,車上坐著四名荷槍實彈的士兵,顯然是要“護送”他們上山。
汽車跟著吉普車在盤山路上蜿蜒前行,路麵雖窄卻異常平整,隻是彎道極多,常常是轉過一道山梁,迎麵又是陡峭的岩壁。中途又經過兩道崗哨,有了前車引導,哨兵隻是走到車窗旁往裡張望了一眼,便揮手放行,全程沉默而高效,透著軍事化管理的嚴謹。
轉過最後一道山梁時,齊立昂忽然眼前一亮,遠處的山坳裡竟亮著一團溫暖的光,在濃稠如墨的黑夜裡,像一顆被遺忘的夜明珠,散發著靜謐而奢華的光暈。
越靠近,那光團的輪廓越清晰。原來那是一處依山而建的龐大宅院,燈火通明,在大片樹林的掩映下錯落有致。中式建築的飛簷翹角在燈光下勾勒出優美的弧線,鬥拱雕梁、閣樓曲榭層層疊疊,金瓦與綠樹交相輝映,明明身處深山,卻像一座鬨中取靜的世外桃源,透著低調而磅礴的氣派。
說是宅院,卻沒有圍牆和院門,隻有在進出的公路儘頭,矗立著一座雕梁畫棟的牌樓。那牌樓通體由紅木打造,上麵鑲嵌著細碎的螺鈿與金箔,在燈光下流光溢彩,龍鳳浮雕栩栩如生,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壁而出。齊立昂忽然想起在希瓦見過的阿拉伯式牌樓,雖也算規製宏大,此刻與之相比,竟像個土坯搭成的茅棚,實在是小巫見大巫。
越過牌樓,路兩旁種滿了各種景觀樹,雖在夜裡看不清全貌,卻能從參差的枝椏間感受到那份鐘靈毓秀,樹間點綴著繁花豐草,曲徑旁隱現亭台,空氣中飄來淡淡的暗香,恍惚間竟像是走進了閬苑瑤台。
前麵的吉普車引著他們拐到一座二層小樓前。這座樓規模不大,卻處處透著精致:飛簷反宇如鳥展翅,朱紅廊柱配著雕花窗欞,氣勢絲毫不輸剛才的牌樓。樓前的空地上亮著幾盞宮燈,將地麵照得如同白晝,一個人正站在門口等候,身後還跟著幾名西裝革履的隨從。
齊立昂從車窗裡打量那人:一身月白色馬褂,袖口鑲著暗紋,倒像個清晨去公園打太極的老者。隻是這人看著不過四十多歲,瘦長臉,留著一撮山羊胡子,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大背頭,眼神裡帶著幾分精明。齊立昂心裡篤定,這絕不是他們要見的馬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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