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月十七。
劉義真依然固執地宣稱自己身體抱恙,宅在寢帳,輕易不肯見人。
當然,他也不是什麼都不做,至少劉乞就被他打發去了沈田子的營寨巡視。
劉義真心裡一直有一個疑惑:沈田子為何退守劉回堡,不敢迎擊夏軍。
王鎮惡說他膽怯,畏敵不前,難道沈田子當真是個鼠輩嗎?
顯然不是,去年沈田子麵對八倍於己的後秦步騎尚且不懼,如今手握五千精銳,又怎會怕了胡夏的二萬騎兵。
對此,劉義真有個猜測,他讓劉乞前去巡視,就是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。
正午時分,劉乞匆匆來見劉義真:“沈參軍麾下果如將軍所料,將士厭戰,多有怨言。”
劉義真心中苦笑:果然,軍中將士都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,不是沒有情感私欲的NPC。
去年的青泥之戰前,沈田子寸功未立,將士們辛苦跋涉後,都想著打入長安,大肆搶掠。
所以人人奮勇爭先,士氣高昂,沈田子才能以弱勝強。
攻滅後秦以後,劉裕雖然不許他們劫掠,但也發下了足額的賞賜,將士們哪怕麵對父母妻兒,也能交差,不至於兩手空空的回去。
所以他們盼望的是儘早能與家人團聚。
劉裕尚在長安時,就曾想過要遷都洛陽。
但遭到谘議參軍王仲德堅決反對:不平常的事情,會被常人所驚駭,現在大軍在外時日已久,將士思歸,遷都大計,不可商議。
最終劉裕也隻能暫時打消了遷都的想法,帶著主力班師。
然而,被他留在關中的一萬精銳又何嘗不思念親人。
這些將士身在關中,心在江南。
如今驅使他們抵禦胡夏,說句難聽的,他們巴不得劉義真棄守關中,然後放縱他們在長安劫掠,滿載而歸。
夫戰,勇氣也。
本就敵眾我寡,且軍中士氣低迷,沈田子自然不敢與夏軍作戰,隻能向王鎮惡求援。
解開了這個疑惑,劉義真又有不解:同樣是來自南方的精銳,為何傅弘之的五千步騎就能夠兩戰兩勝。
不過,他很快就有了答案:因為王鎮惡死了。
王鎮惡死後,他此前掠來的財貨也就成了無主之物,自然會被收入府庫。
安西將軍府有了錢,可以在戰前發賞,提振士氣。
而傅弘之需要戴罪立功,自會死戰,兩次以少勝多也就不足為奇。
如今劉義真救了王鎮惡,也彆指望貪財如命的他能夠毀家紓難,把家財全部捐獻出來。
但除了發賞之外,另一個能夠直接提振士氣的法子便是打勝仗,用戰功和戰利品來激勵將士。
好在這本就是劉義真計劃中的事情:搶在赫連勃勃東出之前,率先擊潰赫連璝的先鋒部隊。
如今看來,此舉即可削弱夏軍,又能提振本方士氣。
當然,前提是赫連璝願意過河,而且晉軍能勝。
至於滅佛斂財、敲詐士族豪強,以如今的形勢來看,真要做了,隻怕會逼反他們。
......
午後,王修火急火燎地趕來了劉回堡,王鎮惡、沈田子、傅弘之、段宏等人都在轅門外等著他。
安西長史為軍府僚佐之首,眾人上前見禮,口稱長史,唯有王鎮惡笑道:“叔治可算來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