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,即正月二十六。
徐州,彭城。
清晨,冠軍將軍留守,監徐、兗、青、冀四州諸軍事,徐州刺史劉義隆帶著滿城文武出城二十裡,迎候其父。
這是劉裕原定的歸期,他將在正午入城。
但是眾人一直等到午後,始終不見來人,不少人開始焦躁不安,以為出了什麼變故。
劉義隆年紀雖小,卻是一個沉穩的性子,他不動聲色地派遣心腹打探消息,而後便與左右談笑自若,以安人心。
徐州刺史府功曹王曇首望見這一幕,心中暗歎:‘如此佳兒,卻受宋公厭惡,可惜,可惜。’
儘管心裡覺得劉義隆是劉裕諸子之中,最適合繼承大統的人,但王曇首心裡也很清楚,劉義隆沒有半點機會。
劉裕對待敵人從不心慈手軟,可在麵對家人時,卻有其溫情的一麵。
然而劉義隆的母親胡道安卻被劉裕譴責賜死,必然是犯下了讓劉裕難以原諒的錯誤。
後世史書隻字不提胡道安因何而死,知曉內情的人同樣諱莫如深。
但有一點可以明確,劉裕絕不會考慮讓劉義隆繼承大統。
他很不待見這對母子,曾經一度將劉義隆過繼給了三弟劉道規,後來二弟劉道憐誕下次子,劉裕才讓劉義隆做回自己的兒子。
王曇首暗暗搖頭,他年少時就有大誌,父親王珣死後,長兄王弘一心追隨劉裕,將家產儘數分給諸弟管理,王曇首隻取藏書,不理餘財。
如果有的選擇,他並不想輔佐沒有前途的劉義隆。
建康,或者長安,才是王曇首想要去的地方。
許久,一騎絕塵而來,正是王曇首的族兄王華,二人都是東晉開國宰相王導的曾孫。
王華同樣也是劉義隆的幕僚,拜徐州主簿,方才劉義隆就是派他前去打聽消息。
如今王華返回,眾人全都圍了上去。
“王主簿,宋公遲遲不至,究竟發生了何事?”
“莫非是宋公身體有恙?”
這也是他們最擔心的一點,劉裕時年五十六歲,他征戰一生,硬生生是從軍隊底層殺了上來,在此期間不知受了多少次傷。
年輕時還撐得住,如今年紀上來了,其實身體並不好。
譬如秦瓊,晚年疾病纏身,他自己也清楚原因,常與人說:我戎馬一生,曆經大小戰鬥二百餘陣,屢受重傷,前前後後流的血能都有幾斛多,怎麼會不生病呢!
此番勞師遠征,如果劉裕的身體在歸途中突然垮了,其實也不足為奇。
劉義隆心裡擔心,但他沒有表露出來,隻是看向王華,用眼神催促他。
王華會意,笑道:“諸位不必驚慌,宋公隻是收到了長安的急報,徹夜難眠,所以耽誤了行程。”
有人放下了心,也有人好奇,問道:“主簿可知究竟是何消息?”
王華收起了笑容,歎道:“夏賊南侵,安西長史王修遣人傳信,聲稱桂陽公私自去了前線。”
劉義隆臉色大變:“阿兄危矣!”
眾人也終於明白了劉裕為何徹夜難眠:自己最疼愛的兒子有危險,這讓劉裕如何睡得著覺。
如果不是因為彭城與長安距離遙遠,劉裕隻怕早就折返回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