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義真料定赫連勃勃已經南下,或者出兵在即,但這畢竟隻是猜想,次日,當馬晟、班峻先後南下,這才證實了赫連勃勃已於前日,即正月二十八日出兵。
馬晟是伏波將軍馬援的後人,班峻則是定遠侯班超的苗裔,皆為扶風郡人士。
這兩大家族都有人在安定聽用,當赫連璝南下之際,也毫不猶豫地倒向了胡夏,直到赫連璝敗走,劉義真迅速整合渭南各方勢力,使得關中局勢劇變,讓他們決定分頭下注。
如今知道了赫連勃勃的軍事調動,幾乎是馬不停蹄地派遣嫡係子弟南下,隻比使團晚了一天。
難得有一個在劉義真跟前露臉的機會,又怎會讓旁支、家奴代勞,況且他們懼於赫連勃勃的淫威,這麼重要的事情,也隻有嫡係子弟親自跑一趟,才能放心。
明光殿內,劉義真聽罷馬晟、班峻的來意後,感慨道:“二位既是忠良之後,又心向正朔,何以來遲。”
麵對劉義真的責備,馬晟早有準備,他不卑不亢地回道:“長安十陵,都是桂陽公父子的祖墳,鹹陽宮殿,都是桂陽公父子的舊宅,宋公舍棄祖墳、舊宅,班師南返,士民以為宋公並無經略關中之心,鹹失所望,我等亦難免俗,故而遲疑。”
班峻同樣不慌不忙地拱手道:“君擇臣,臣亦擇君,此前桂陽公行事荒誕,渭南之士尚且誤解,何況渭北之人。”
劉義真啞然失笑:“巧言善辯,倒是機敏之士,罷了,你們也有苦衷,不應求全責備,今日能夠冒險前來報信,吾心甚悅。”
按理來說,劉義真確實不應該責怪他們來遲了。
但很多時候,當權者是不講道理的。
今日劉義真能體諒扶風馬氏、班氏,是因為他們派人來報信了,如果這兩家死心塌地追隨胡夏,有朝一日劉義真占據扶風郡,他又怎會輕易放過。
馬晟、班峻對視一樣,可算鬆了口氣,有劉義真這句話,事情就翻篇了,往後如果再算舊賬,傳揚出去,自當失信於天下。
二人正欲再說些什麼,殿外又有人進門通報,竟是扶風竇氏、北地傅氏、安定梁氏的子弟求見。
劉義真命人將他們領進來,又對馬晟、班峻道:“二位不妨先往偏殿休息。”
馬晟、班峻連忙稱謝,被人引到了明光殿的偏殿。
一進門,殿內已有一名中年文士在此等候。
馬晟以為此人也是來向劉義真通風報信的,笑道:“在下扶風馬晟,這位是我的同鄉班峻,敢問兄台是哪家的俊彥?”
中年文士眼神詭異地看著二人,片刻後,自報家門:“安定皇甫徽,奉命出使長安。”
說罷,皇甫徽麵色不善地問道:“你二人不在渭北,為何來了此地,莫非與我一般,也是受了天王的差遣?”
馬晟、班峻神情大變,他們當然知道這位是赫連勃勃的心腹重臣,此刻不約而同地在心裡暗罵劉義真麵善心黑,居然坑害他們。
皇甫徽見二人不答,心裡有了底,也明白了劉義真為何會突然把他喚來桂陽公府,又不見他,隻讓他在偏殿候著。
於是對馬晟、班峻道:“義真小兒用心何其歹毒,二位莫慌,我既已知其奸計,就絕不會讓他得逞。”
但馬晟、班峻敢信嗎?
這種情況下,隻能一條路走到黑。
“道不同,不相為謀,扶風班氏乃華夏衣冠,如今桂陽公鎮守長安,四海稱賢,班氏又豈能再向胡虜稱臣!”班峻說得正氣凜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