離得有點遠,寧真隻約略看清了胖子的輪廓。胖子十分傲慢,鼻孔朝天,鼻頭旁有顆大黑痦子,一語不發,身邊人正嗬斥著老張快點安排房間。
料想是個顯貴人物。
老張低聲解釋著什麼,奈何那些人根本不聽。
寧真搖搖頭,關了窗戶,倒床上繼續躺。
砰砰砰,有人敲門。
“進來!”
老張推門走了進來,躬著腰,左眼圈一片烏青,看著寧真一臉諛笑,欲言又止。
“你這是咋了?”寧真奇道。
老張捂著左眼,苦笑道:“哎,彆提了。上差,小人有個不情之請……”
寧真似笑非笑看著老張。
老張期期艾艾道:“有貴人來了,貴人仆從家眷太多,一時安排不下。您能不能、能不能將這間上房讓出來?”
“貴人?有多貴?”寧真冷哼道。
“哎,來人是府尹大人……”
“他是太原府尹?”
寧真有點吃驚。大唐建製以來,隻有三個州府設府尹。長安京兆尹、洛陽河南尹,還有一個就是這北都太原尹。
那個其貌不揚的胖子居然是太原尹。
三品大員?!
這種級彆的高官怎麼會住驛站?
不過不管咋樣,這種達官顯貴確實不是自己這個負債不良人能惹得起的。
寧真趕緊爬起來穿鞋。
張三苦笑著擺手,“不是,是府尹大人府上總管……”
“總管?”
寧真穿鞋的動作一頓,回頭問:“府尹的總管就這麼大威風?”
“不是,是總管的小妾的小舅子。”張三終於把一句完整的話說完了。
“我靠!”寧真不由得罵出聲來,把鞋又踢到地上,“一個下人的侍妾的流氓親戚就這麼蠻橫?老子不搬!老子好歹也是奉命進京的官差,沒道理去讓一個賤人的小舅子!再說了,還是老子先到呢!”
“噓,噤聲,噤聲!我的小祖宗啊,我就一個小老百姓,您和那位兩頭我都招惹不起。小人保證,下麵的房間也是一樣整潔乾淨,小人一會兒給多給您做幾個可口小菜,並奉上我婆娘自家釀的米穀燒酒,如何?”
張三又是低頭,又是作揖,快哭出了。
寧真想起前世自己被催逼的慘狀,不由得心一軟。有句話怎麼說來著,都是底層人,弱者何必為難弱者呢!
寧真歎息著搖搖頭,爬起來,穿上鞋,揮揮手,“走吧,哎,快點上酒菜,我快餓扁了。”
張三帶著寧真走出客棧主樓,到了西邊副樓的一排平房,推開一間簡陋的小屋門,張三躬身領著寧真走了進去。
下房可就簡陋多了。
一張大炕,兩套被褥,中間有個木桌隔開。木桌上點著一盞油燈。
和寧真前世記憶中的農村民房沒啥區彆。
更讓他不快的是,靠窗的位置已經躺了一個綠袍人,正笑嘻嘻地看著他。
媽的,單間變標間。
如此簡陋不說,還得和一個陌生人同住。
“我這就給二位上酒菜,保證酒足飯飽,不醉不歸!”張三胡亂丟下一句話,就趕緊跑了出了。
寧真第二次脫了鞋子,攤開剩下的那套被褥,枕著雙臂,看著暗黑發黃的屋頂梁木發呆,幽幽歎了口氣。
頭也不回地問身邊的綠袍人,“兄弟,你是不是也被人從上房攆下來的?”
“是啊!”綠袍人一樂,“不過我看你年齡不大,你應該喊我老哥!”
“嗷?”寧真爬起來,坐到桌旁,拿起油燈湊近綠袍人。
綠袍人也很配合地爬起來,湊近油燈。
寧真駭了一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