隻見昏暗的地窖內,裡麵橫七豎八躺著八具殘缺不堪的屍體,這些屍體都沒有了手臂和雙腿,像光禿禿的蘿卜一樣。
身上的衣服依稀可以判斷出正是六統領率領的不良人。
林燁大叫一聲,率先跳入地窖。
阿古依等人也跟著跳了進去。
寧真也要往下跳的時候,被遊大帥一把按住。寧真轉頭,見大帥麵無表情地注視著下麵,
“大帥,他們還活著!”林燁抬頭喊。
“背上來!”遊大帥道。
林燁等人將這些被砍掉四肢的不良人背出了地窖。
夕陽光照下,他們慘狀更加觸目驚心:
手臂大腿都被齊根切斷,傷口血肉模糊,
他們的眼睛都被戳瞎,
耳朵也留下乾涸的血液,顯然也捅聾了。
掰開嘴巴一看,舌頭也被整齊拔掉,隻露出恐怖的黑洞,赫赫地喘著粗氣。
林燁抱住一個漢子,潸然淚下,哭道:“獨孤兄弟,眾位兄弟,我林燁對不起你們,若報不了你們的血仇,有何麵目活在這世上?”
阿古依則對著另一個漢子說著什麼,說了一會兒,漢子也沒有任何反應,隻是搖頭,流下渾濁的血淚。
“大帥,他們聽不見了。”阿古依對遊大帥道,目中似是噴出火來。
遊天一也捏緊了拳頭,一個一個看著,仿佛要把這些屬下們的慘狀刻印在腦子裡。好一會兒,才澀聲道:“林燁,你安排十個兄弟將他們送回總衙,好生醫治,他們的家屬,如有鰥寡老弱的,總衙撫養。”
寧真在一旁看得心下駭然,什麼人如此惡毒,活生生將人弄得看不見,聽不見,說不了話,寫不了字。
為何不乾脆把他們都殺了呢?
林燁轉頭安排送人的兄弟,安排完,對遊大帥道:“大帥,接下來,我們去哪裡?”
“你,也跟著他們回去。”遊大帥麵無表情道。
“我?不!”林燁頭一次違背了師父的命令,“大帥,我要跟著你一起去,為兄弟們報仇!”
“你心已亂,跟下去勢必壞事。”遊大帥冷冷道:“護送受傷的兄弟也同樣重要。報仇,誰報都一樣。”
遊天一深知自己這位小徒弟的性子。表麵溫和實則倔強,看似灑脫實際上太重情義。現在已經被仇恨蒙蔽了心智,在擅使迷魂術的對手麵前,太容易中招了。
“師父,我先帶他們回去了。”
林燁擦了擦眼淚,噗通跪在遊天一麵前,重重磕了一個頭,轉身抱著一個兄弟的殘軀上馬,帶著十個兄弟往長安趕去。
此時,連同遊天一在內,場中不良人不足二十名。
“大帥,我們接下來去哪裡?”阿古依問。
遊天一的目光卻看向驛舍上空,一隻烏鴉口中銜著紙條,直直飛了過來,遊天一抬起手臂。
烏落到他的臂上,呱地一聲鳴叫,口中紙條掉了下來。
遊天一接住,展開一看,心道你個神出鬼沒的老家夥果然已經先到了。
“去涇州驛!”
遊天一走出驛站,翻身上馬,烏鴉再度衝天而起,不知道飛到什麼地方去了。
眾人也跟著上馬,一行十八騎,馬踏飛塵,疾馳向北。
涇州離隴州不過百裡,沿著官道,一個多時辰就便到了。
還像隴州驛那樣,阿古依給眾人分發了藥丸,含服在舌下,十八人昂然進了驛站。
門口停下的時候,寧真拍拍老馬的脖子,低聲囑咐“可千萬要懂事嗷”,然後小跑著跟上。
涇州驛有人。
大約有三十多個驛丁、馬夫、雜役、遞鋪鋪卒,裡裡外外忙碌著,挑水、喂馬、劈柴,生火做飯,驛站主樓還有不少人影綽綽來回走動。
看上去是一家大型驛站,規模都趕得上都亭驛了。
寧真覺得,眼前這一幕好像在哪兒見過。總有種很熟悉的氣息,像迷霧般籠罩在心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