它的妖魂,仿佛被一柄無形的手術刀,精準地、從容地,切割開來,又在瞬間愈合。那是一種對它生命層次的絕對碾壓。
玄煞的腦海中,一片空白,唯有一幅畫麵,一閃而逝。
一個青衫客,一個頭戴鬥笠的灑脫劍客,腰間掛著酒葫蘆,對著它,懶洋洋地遞出了一劍。
這一劍,講道理。
天地之間,妖物害人,我便斬你,天經地義。
“阿……阿良……”
玄煞的牙齒在打顫,吐出的兩個字,破碎而不成音。
是那個人的劍意!那個曾經一劍破開一座天下的浩然劍客!他不是應該早已遠遊天外天了嗎?
不,不對。
這不是完整的劍。這隻是一縷被封存在某件器物中的本命劍意。
可僅僅是一縷被動激發的劍意,就有如此神威!
玄煞亡魂皆冒。
那鋪子裡的年輕人……究竟是誰?能讓阿良這等人物,心甘情願留下一縷本命劍意護身?是他的親傳弟子?還是連阿良都要以禮相待的同輩高人?
無論是哪一種,都不是它這頭喪家之犬可以招惹的存在。
逃!
玄煞心中隻剩下這一個字。
它不敢有絲毫猶豫,甚至不敢再多看那雜貨鋪一眼。妖力轟然爆發,不是為了攻擊,而是為了逃命。
它身形化作一道黑光,貼著地麵,就要向遠方天際遁去。
可剛竄出數十丈,它又猛地頓住。不行,就這麼走了,若是那位“劍仙”起了興致,追殺出來,自己必死無疑!
玄煞眼中閃過一抹決絕,利爪猛地插向自己胸口,硬生生摳下一片最堅硬的護心鱗。它將殘存的大半妖力灌注其中,反手朝著與自己逃跑方向相反的東城廢墟,狠狠擲去!
“轟!”
一聲悶響,那片鱗甲轟然炸開,一股狂暴而混亂的妖氣衝天而起,將那片區域的殘垣斷壁儘數掀飛。
動靜不大不小,剛好能吸引所有暗中窺探者的注意。
做完這一切,玄煞的身形黯淡了數分,頭也不回地融入黑暗,狼狽逃竄,速度比來時快了數倍。
雜貨鋪內。
林安正走向後屋,忽然感覺後頸一涼,像是有陣穿堂風刮過。
他停下腳步,揉了揉鼻子,有些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眼大門。
門外,依舊是死氣沉沉的街道,斷壁殘垣,幾個孩子在後院井邊的嬉鬨聲隱約傳來。
“奇怪,怎麼突然有點冷?”
他嘀咕了一句,也沒多想,隻當是這鬼天氣鬨的。
轉身繼續跟那袋怎麼吃都吃不完的“仙米”較勁,盤算著明天早上是煮粥,還是蒸一鍋乾飯。
他全然不知,就在剛才,自己又一次在鬼門關前打了個轉,並且親手“送走”了一位能讓一州之地都為之震動的妖王。
而小鎮的陰影裡,那些原本同樣心懷叵測的眼睛,無論是來自神誥宗的鄭青雲,還是大驪朝廷的密探,此刻都死死定格在玄煞妖王自爆鱗甲、狼狽逃竄的方向。
他們沒有感受到那股隻針對妖邪的恐怖劍意,但他們清晰地看到了那條不可一世的黑蛟妖王,在靠近雜貨鋪後,是如何如遭雷擊般倒飛而出,又是如何不惜自殘,也要以最快的速度逃離此地。
恐懼是會傳染的。
連一頭千年妖王都視若禁地、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地方,他們這些連給對方塞牙縫都不夠的修士,又算得了什麼?
一時間,所有窺探的目光,儘數收回。
那間小小的雜貨鋪,在眾人心中,被徹底劃上了一個代表著“禁忌”與“死亡”的血色叉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