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旨,就是走上了一條通往京城的不歸路,早晚要被拆穿西洋鏡,落得個欺君罔上的下場。
抗旨,門外那些殺氣騰騰的甲士,下一刻就會破門而入,將他剁成肉泥。
向前一步是萬丈懸崖,後退一步是刀山火海。
這他媽的,是個死局!
林安扒著門縫,手腳冰涼。
當國師?
他的白日夢裡,最多是中了彩票,買個小島,左手可樂右手燒烤。
國師這種活計,聽著就折壽。那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,陪著天下最有權勢的那個男人,在刀尖上跳舞。
跳得好,君臣相得,一時風光。
跳得不好,身首異處,株連九族。
天下哪有能一直跳對步點的舞者?
林安怕死,比誰都怕。
他好不容易從那個需要拿命換錢的世界裡掙脫出來,隻想在這個山清水秀的地方,當一條混吃等死的鹹魚。
可現在,有人非要把他這條鹹魚架在火上烤。
李斯年手捧聖旨,身形站得筆直,如同一杆標槍。
他們在等。
等一個答複。
林安的額頭上,汗珠彙聚,
林安的呼吸越來越急促,他靠著門板,幾乎要癱軟下去。
怎麼辦?到底該怎麼辦?
他腦子裡亂成一鍋粥,前世今生的所有畫麵都在飛速閃過,卻找不到任何一條可以活命的計策。
慌亂中,他下意識地在身上亂摸,想找根煙,卻摸到了口袋裡一支用來記賬的半截炭筆,和幾張裁好的粗糙草紙。
寫字?
一個荒唐的念頭,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,在他腦海中升起。
不能出去,也不能喊話。
一出去,就坐實了高人的身份。屆時騎虎難下,再無退路。
也不能拒絕。
抗旨不遵,這四個字的分量,他一個在古裝劇裡泡了二十多年的人,掂量得清楚。門外那數百杆長戈,不是吃素的。
那……遞個紙條?
不行,寫字也等於應了。
他想破口大罵:我他媽就是個開雜貨鋪的!你們是不是有病!
但他不敢。
他甚至不敢發出一點聲音,生怕驚動了門外那群閻王爺。
門外,禮部尚書李斯年心中的敬畏,已經攀升到了頂點。
何等的定力!
聖旨當前,皇權親臨,這位先生竟能安坐內堂,不言不語,不驚不動。
這是考驗我等。
李斯年瞬間想通了崔國師臨行前的囑托——“先生之心,如淵似海,不可揣度,唯有以誠待之。”
若是自己此刻心生慍怒,恐怕立刻就會被這位高人掃地出門,大驪王朝也將永遠失去這一次天大的機緣。
想通此節,李斯年非但沒有絲毫不滿,反而愈發恭敬,將聖旨又往上捧了捧,身子躬得更低了。
他身後的文武官員與禁軍甲士,見尚書大人如此,也紛紛屏息凝神,站得如同一座座雕塑。
林安看在眼中。
徹底絕望了。
這幫人……怎麼還不走?
他們到底想乾什麼?非要逼死我嗎?
林安的腿一軟,順著門板緩緩滑坐在地,臉上血色儘失。
他想不通,也想不明白。巨大的恐懼和無力感,像潮水一樣將他淹沒。
逃不掉,躲不過。
既然如此……
林安的腦中,那個名為“躺平”的最終奧義開始占據高地。
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