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外
臨時搭建的粥棚連綿數裡,揮之不去悲傷的氣息,籠罩著這片劫後餘生的土地。
王婆子端著一碗稀得能照見人影的米粥,蹲在一個虎頭虎腦的男孩麵前,“狗兒,再吃點,吃了才有力氣。”
這孩子叫狗兒,是她從另一戶逃難人家裡臨時接手照看的。他爹娘,都沒能從那場山崩地裂中跑出來。
狗兒瞥了一眼碗裡清湯寡水的粥,小嘴一撇,扭過頭去。
“不吃,這不好吃。”
王婆子歎了口氣,眼中的渾濁又多了幾分。
她知道,不是孩子挑剔,是這粥……確實沒什麼滋味。可眼下這光景,能有口熱的填肚子,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。
“好孩子,聽話……”
“婆婆,我想吃仙師給的‘神仙麵’。”狗兒仰起臉,眼睛亮晶晶的,
“方方的,一小塊,放在碗裡用開水一衝,就變得又香又長,湯都是金色的,好喝得能把舌頭吞下去!”
他旁邊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也跟著猛點頭,小聲補充道:
“還有仙師給的‘開心水’,黑黑的,喝到嘴裡會炸開,像好多好多小針在舌頭上跳舞,喝完了就不累了!”
王婆子聽得一愣一愣的,隻當是孩子們餓壞了,說起了胡話。她伸手摸了摸狗兒的額頭,不燙啊。
“什麼神仙麵,開心水的,淨說些傻話。”她把碗又往前遞了遞,“快喝了,不然一會兒就涼了。”
狗兒急了,從懷裡掏出個寶貝似的東西,小心翼翼地攤在掌心。
那是一枚紅色的、圓形的薄片,上麵刻著幾個他看不懂的、扭來扭去的白色洋文。
“是真的!”他舉起那個可樂瓶蓋,像是在展示什麼稀世珍寶,“這就是仙師賜給我的信物!上麵還有仙師的味道呢!”
周圍幾個同樣被林安救下的孩子,立刻圍了過來,七嘴八舌地開始了自己的“曆險記”。
“仙師的屋子可黑了,但是他臉會發光!白色的光,可亮了!”
“仙師還會憑空變出東西!他手一伸,就變出了一張好軟好白的布,給我擦臉!”
“李爺爺快不行了,仙師就喂了他一顆白色的小丹丸,李爺爺馬上就能喘氣了!”
“對對對,他還用一種聞著很衝的仙水給李爺爺擦傷口,說能殺掉壞東西!”
孩子們的童言童語,清脆而認真,每一個細節都說得有鼻子有眼。
他們不知道什麼,能做到這一切的,除了神仙,還能有誰?
不遠處,一個負責記錄幸存者名冊的青衫文士,停下了手中的筆。
他叫劉三思,是崔瀺安插在難民營裡的眼線之一。他的任務,就是記錄一切“異常”。
這些描述,太具體了。
劉三思悄悄挪了過去,裝作歇腳的樣子,耳朵卻豎得老高。
他聽見那個叫狗兒的孩子,正繪聲繪色地描述那位“仙師”的樣子:
“仙師可溫柔了,他說話慢慢的,總是歎氣,好像在可憐我們。他給我們麵吃的時候,還教我們怎麼撕開那個畫著畫的紙袋子,他說那叫……‘撕裂結界’!”
劉三思握著筆的手,不易察覺地抖了一下。
撕裂結界?
他繼續聽下去。
“仙師還說,那個開心水不能多喝,喝多了牙會壞掉。”
“他還跟我們說,要好好活下去,說……說我們是‘未來的花朵’,不能就這麼蔫了。”
劉三思的呼吸急促起來。
他飛快地在隨身攜帶的冊子上記錄著。他沒有添油加醋,隻是原原本本地將孩子們的每一句話都記了下來。
當他看到狗兒獻寶一樣捧出的那個紅色瓶蓋時,他徹底被鎮住了。
這就是……仙人信物?
他不敢去要,隻是遠遠地,將那瓶蓋的形狀和上麵的字符,一絲不苟地描摹了下來。
崔瀺的臨時官邸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