國子監一位致仕多年的老祭酒,姚文遠,被幾位門生故吏從故紙堆裡請了出來。
姚老祭酒一生隻做一件事,考據。
上至三代之前的文字演變,下至百年前的鄉野秘聞,無一不精。
他此生最大的憾事,便是許多上古典籍中記載的神文、天書,早已失傳,隻留下些許語焉不詳的描述。
崔瀺請他出山,隻說了一句話:“姚公,晚生或許尋到了一絲上古遺風的線索。”
……
林安的雜貨鋪,北牆有些受潮,牆皮掉了一大塊,一到冬天就往裡滲陰風。
他翻箱倒櫃,從隨身空間的箱子底,扯出幾張墊東西用的舊報紙。
“湊合用吧。”
他嘀咕著,用米糊把報紙歪歪扭扭地糊了上去。
什麼金融時報、娛樂周刊,簡體字配著些模糊的人像照片,在他看來,跟鬼畫符也差不多,反正都是些廢紙,能擋風就行。
剛糊好牆,門口就走進一位老者。
青衫磊落,須發皆白,但一雙眼睛,卻像是深冬寒潭。
林安心裡咯噔一下。
這種人,他見一個怕一個。
姚文遠走進鋪子,沒有看林安,也沒有看那些瓶瓶罐罐,他的目光,像是一把尺子,在丈量著這間鋪子裡的每一寸氣。
他奉命而來,卻不信什麼口頭禪。
他信的是真憑實據,是那些不會騙人的文字和遺跡。
終於,他的目光定格在了那片剛糊好的牆壁上。
隻一眼,姚文遠整個人便如遭雷擊,僵在原地。
那是什麼?
那種文字……筆畫簡練,卻又暗合某種天地至理。
不同於甲骨、鐘鼎,更非篆隸,這是一種他畢生所學都無法歸類的……“道文”!
還有那些印在紙上的“圖影”,不是畫,倒像是用某種神通直接將真人真景拓印其上。
其中一角,有個穿著暴露的女子,標題寫著“天後情史再添一筆”,在姚文遠眼中,那分明是上古神祇“天後”的情感糾葛秘聞!
另一塊殘片,標題是“多國股市動蕩,巨鱷做空未來”。
姚文遠瞳孔驟縮。
多國……股市……動蕩……
這寥寥數語,在他腦海中掀起的卻是驚濤駭浪!
“多國”,是指上古那些早已湮滅在曆史長河中的神聖國度嗎?“股市”,莫非是某種卜算國運興衰的天地棋局?“巨鱷做空未來”,這……這是有洪荒巨獸在撼動時間長河,要讓未來傾覆?!
一瞬間,姚文遠渾身汗毛倒豎。
這些……這些零散的殘片,分明就是一部上古紀元的……史詩殘章啊!
林安看這老頭一直死死盯著自己剛糊的破牆,臉色變幻不定,心裡有些發毛,還以為是嫌棄自己這鋪子太寒酸,讓人家看不上眼。
他乾笑一聲,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:“老先生,見笑了。牆有點舊,漏風,就隨便找了些廢紙糊一下,您彆介意。”
“廢紙……”
“隨便……糊一下……”
姚文遠聽到這兩句,隻覺得一股電流從天靈蓋直衝腳底。
他猛然轉頭,死死盯住林安。
原來如此!
原來如此!
將記載著如此驚天秘聞的“上古天書”,稱之為“廢紙”!
將其隨意地糊在牆上,隻為“擋風”!
這不是傲慢,這是何等的境界?
這是在告訴他,告訴世人,莫要執著於表象,莫要沉迷於過往!
縱使是天崩地裂的上古史詩,於先生而言,也不過是過眼雲煙,其價值,與一張擋風的廢紙,並無不同!
大道至簡,返璞歸真!
崔瀺,你對了!這世上,真有此等高人!
“學生……學生受教了!”
姚文遠身子一顫,對著林安,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大禮。
說完,他再也不敢多看一眼,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對大道的褻瀆。他轉身便走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