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初,還隻是在崔瀺、宋和等一小撮頂尖權貴中流傳。
他們將聆聽魔音視為一種極其高端、極其私密的修行方式,如同閉死關一般,輕易不示於人。
然而,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。
很快,一些消息靈通的王公大臣便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。
他們發現,國師崔瀺近來似乎愈發深不可測了,那眼神平靜得讓人心悸,仿佛世間萬物在他眼中都已了無痕跡。
“聽說了嗎?國師大人和殿下,得了一種秘法,能淬煉道心!”
“何止啊!我聽說,連兵部那位脾氣火爆的王尚書,前日有幸被殿下賜聽了一曲,回去之後,竟然三天沒罵人!太陽打西邊出來了!”
“究竟是什麼秘法,如此神奇?”
無數人削尖了腦袋,想方設法地想要進入聽竹王府,求那位神秘的逍遙國師賜下一段大道之音。
送禮的馬車幾乎堵住了王府所在的整條街。禮單上的名目,從千年靈芝、萬載玄鐵,到絕色美人、封地城池,五花八門,無所不有。
這可把林安給愁壞了。
他現在是門都不敢出。
每天一睜眼,老管家就會捧著一尺厚的拜帖和禮單進來,用一種無比崇敬的眼神看著他,問他今天想“見”誰。
林安隻想見鬼。
他把自己關在書房裡,拉上窗簾,用被子蒙住頭,插上耳機,把音樂聲開到最大。
隻有這樣,他才能獲得片刻的安寧。
“我就是個普通人啊……”
他縮在椅子裡,欲哭無淚,“我隻想躺平,為什麼就這麼難?”
他無比懷念他的雜貨鋪。
雖然窮,雖然破,但自由。
他可以睡到日上三竿,可以穿著大褲衩子在院子裡溜達,可以跟街坊鄰裡扯一些沒營養的淡。
可現在,他成了籠中的鳥,一舉一動都被人盯著,被人過度解讀。
他隨便哼個小曲,都會被門外的侍衛記錄下來,呈報上去,然後被一群他見都沒見過的大臣們,逐字逐句地分析其中蘊含的“微言大義”。
他快要瘋了。
而這份瘋狂,並不僅僅局限於大驪王朝內部。
就在大驪京城被這股魔音攪得天翻地覆之時,一份加急密報,也送到了鄰國,大慶王朝的皇宮深處。
大慶王朝,以音律入道,聞名於世。
其鎮國之寶,是一張名為滄海的古琴,據說彈奏之時,可引動潮汐,水淹千裡。
當今大慶的護國大師,名為箏音。
她是一個看上去隻有二十出頭的女子,一襲白衣,氣質清冷如月。
她的琴道修為,已臻化境,一曲《破陣子》,能讓三軍將士氣血沸騰,戰力倍增;一曲《安魂引》,能讓垂死之人魂魄安寧,含笑而逝。
當她看到密探傳回來的情報時,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裡,第一次泛起了漣漪。
“魔音?能淬煉道心?”
箏音看著情報上的描述,秀眉微蹙。
“狂躁、混亂、毫無章法,卻能於嘈雜中鍛造心境?”
這完全違背了她對音律之道的全部認知。
她所修的道,是雅正,是和諧,是引動天地之正氣,與萬物共鳴。
而情報裡描述的這種魔音,分明是旁門左道,是汙穢之音。
可偏偏,這汙穢之音,卻能做到連她都無法輕易做到的事情——在短時間內,強行提升一個人的心境修為。
這讓她感到了冒犯,以及一絲……好奇。
“大驪崔瀺,文聖弟子,何等人物,竟會沉迷於此道?”
箏音自語道,“其中必有蹊蹺。我倒要親自去會一會,這位所謂的逍遙國師,究竟是何方神聖。”
她做了一個決定。
三日後,大慶王朝的使團,以“祝賀大驪儲君生辰”的名義,浩浩蕩蕩地開赴大驪京城。
而使團之中,便多了一位身份是宮廷樂師的白衣女子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