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界深處,白骨刀山聳立。
一道血影正在嶙峋骨刃間攀爬。
他已記不清時日,一年?五年?抑或十年?身體枯槁如柴,遍布新舊交疊的傷痕,幾乎找不出一寸完好的皮膚。
血汙混著凝固的痂,在他體表織成一張破碎的紅網。
千次墜落,千次粉身碎骨。
每一次瀕死的劇痛都更甚從前,唯有“爬上去,為師尊報仇”的執念,在每次重生時將他拖回這煉獄。
刀山的酷烈早已模糊了幻境與真實的界限,時而凍作冰山,將他凝成冰坨;時而燃成火山,炙烤得皮開肉綻。
血汙浸透的手剛抓住一截刀鋒,試圖喘息。
頭頂血月驟然褪色,化作森然霜月。
心頭一凜!
整座刀山瞬間凍結為白骨雪山。血影不敢有絲毫停頓,奮力向上。
指尖再次扣住一道骨刃——
“嘎嘣!”
脆響聲中,刀鋒斷裂。他如一塊沉重的冰石,朝著呼嘯的深淵直墜下去。
峰頂在視野中急速縮小。一絲不甘的苦笑掠過嘴角:又要……重來了麼……
幻境崩塌!
福來客棧裡,葉弦歌趴在床沿,眉頭微蹙,鼻翼輕顫,像做了場漫長的夢。
床上白秋雨露在外麵的手指輕顫,隨即眼皮抖了抖——猛地睜眼坐起。
“哥!你可醒了!”葉弦歌猛地抬頭,見他坐在床上,雙眼呆滯,滿是迷茫。
白秋雨喃喃道:“這是哪兒?不是血界……”
壓了數日的擔憂終於繃不住,葉弦歌撲進他懷裡,杏眸滾下兩行清淚。
“哥,我還以為你要一直睡下去呢,還好……你醒了。”
白秋雨眨了眨眼,眼中迷茫漸漸褪去,隻剩曆經磨難的滄桑與愈發凝練的堅定,沉在眼底。
他拍了拍葉弦歌的肩,安慰道:“丫頭,我沒事,彆擔心了。”
葉弦歌鬆開手,坐回床沿,瞅著他,眉頭微蹙。
“哥,你咋好像變了個人似的?”
“我不就是我?”白秋雨瞅了瞅自己的手,又掐了把臉蛋,臉上漾起絲喜悅。
他強壓下心頭激動,暗道:總算回來了。
“或許是我看錯了吧。”葉弦歌雙手支著下巴,直勾勾盯著他。
這時,外麵突然傳來巨響。
“咋了?”
葉弦歌起身往外瞧,白秋雨一骨碌爬起來,套上黑底白靴就往門口走。
“走,看看去!”白秋雨猛拽開門,涼風“呼”地灌進來。他貪婪地深吸一口,胸腔裡翻湧著劫後餘生的勁兒。
刀山的刺骨寒意、墜崖的裂骨劇痛,仿佛還在皮肉下叫囂,但此刻皆化作唇角一抹釋然的笑。
他挺直脊背大步跨出,衣角揚起,像是要把血界的陰霾全甩在腦後。
長街上,老乞丐仰頭望屋頂,嘴角扯出抹自嘲的笑“該來的躲不掉。師弟,見你活著,為兄……安心了。”
“住口!”慕北辰周身劍氣暴漲,青瓦簌簌墜落,“誰是你師弟?弑師滅門的畜生,也配稱兄道弟?”
老乞丐枯手按住腰間斷劍,渾濁的眼裡泛起漣漪:“當年……”
“閉嘴!”慕北辰踏碎瓦片淩空而下,落在長街,劍氣蓄勢待發。
“你竟然還敢提當年……我親眼見你剜走師尊金丹,血洗宗門!事後還派黑衣人斬儘殺絕——若非墜入深淵被人所救,習得西荒劍訣,我早成了你劍下冤魂!”
“師尊與同門確實因我而亡,但那些黑衣人絕非我所派。師弟,你冤枉為兄了。”
“你的冤屈,去跟師尊他老人家說吧!”慕北辰冷笑,“我在師尊墳前發過誓,此生必殺你,以報師恩。”
翻手掣出巨劍,長三尺九寸,厚如城門板,劍鋒未開,泛著鐵青冷芒。劍尖圓如石杵,通體龜裂紋路,像藏著遠古巨獸的血脈。
夕陽掃過劍脊篆文,流轉間透出森然寒意,此劍名“重霄劫”。
“接招!”慕北辰舉劍過頂,天地猛地一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