沅州城,夜沉如墨。
鵲華街浸在月色裡,青石板泛著冷光,唯有幾盞殘燈如鬼火搖曳,風過巷弄,卷起枯葉簌簌,倒像誰在暗處磨牙。
幾名袒胸露懷的大漢從遠處踉蹌闖入,酒氣熏天。推搡笑罵間,話題扯到了某位風傳的寡婦身上。
“嘿!那方家娘子,嘖嘖,那身段兒…”褐衣漢子舔著嘴唇,一臉淫邪,“能睡上一宿,折壽三年也值當!”
“三年?”尖嘴猴腮的同伴斜睨他一眼,伸出五根手指,“瞧你那點出息!爺出五年!”
“呸!”
旁邊一個一直悶頭走的漢子聽不下去了,滿臉嫌惡地啐道,“毒殺親夫、勾搭野漢的毒婦,你們也敢惦記?就不怕半夜她提著刀,笑吟吟地問你‘郎君,頭睡得可還安穩’?”
幾人脖子一縮,笑聲卡在喉嚨裡。一人連忙打岔:“咳…說點正經的!煙花樓新來個清倌人,才十八,琴棋書畫樣樣通,那小嗓子一開,能勾魂兒!城裡那些公子哥兒,為了聽她一曲,銀子跟流水似的往外淌…”
正說著,深巷裡傳來“篤、篤、篤”的腳步聲,沉重而清晰。
一個黑衣身影踏著慘淡的月光,自黑暗中緩緩浮現。
“白…白秋雨?!”褐衣漢子瞳孔猛縮,聲音發顫,“縣衙…懸賞百銀那個…”
“閉嘴!快走!”同伴一把扯住他,幾人如避瘟神,低頭疾走。
白秋雨嘴角咧開,一抹邪笑在陰影中綻開。
刀光乍現!血虹衝天!
一顆頭顱滾落長街,熱血潑灑,染紅了冰冷的石板。
……
白秋雨從男子的脖頸處抬起頭,露出尖銳的獠牙,滿嘴鮮血。
“爺爺饒命!饒命啊爺爺!!”褐衣漢子癱在血泊裡,手腳並用向後蹭,褲襠一片濕冷。
白秋雨麵色陰沉如墨,鬼氣森然:“滾!”
漢子如蒙大赦,連滾帶爬,逃得比受驚的兔子還快。
白秋雨盯著那狼狽背影,獰笑無聲。
次日,日月同輝,公雞報曉。
沅州城從霧靄中驚醒,一則消息傳遍坊間。
“喪心病狂啊!白秋雨一夜屠了二十多人!天理難容!”
“豎子!亂殺無辜!該千刀萬剮!”
“呸!什麼俠義!原來是殺人狂魔!眼瞎了才信他!”
“我以前還被他治過病,不會是有什麼圖謀吧!”
街頭巷尾,議論如沸水。布衣漢子、挎籃婦人、拄杖老者,無不驚惶憤懣。
昏暗巷道,捕快們抬著蓋白布的屍首疾行。年輕捕快啐道:“白秋雨這畜生!手段凶殘,定是練了邪法!”
旁邊老捕快踹了他一腳:“嘴上積德!沒瞧見屍首脖子上的傷口?邊緣泛著青黑,哪是尋常刀傷?”
縣衙門前,景象駭人。
二十多具屍首一字排開,草席難掩死氣。半條街成了停屍場,人潮圍得水泄不通。
嚎哭震天!有家屬捶胸頓足,撕發泣血;有路人麵無人色,呆若木雞。恐懼、悲傷、憤怒,在空氣中炸裂。
眾怒滔天!縱有零星質疑者,此刻也噤若寒蟬。
人群邊緣,鬥笠微掀。
弦歌低語:“北辰叔,怎麼看?”
慕北辰抱臂,斬釘截鐵:“栽贓!肯定是白秋雨的仇家,殺人潑臟,要他在沅州無立錐之地!”
“會是誰?”弦歌蹙眉,“最恨我哥的李二?可他是個窩囊廢,不通修行啊…”
慕北辰搖頭:“凶手是使刀的行家,修為不弱。怪的是…”他壓低聲音,神念掃過屍堆,“死者體內無血!傷口還殘留著一絲…非人非妖的邪氣!走,此地不宜久留!”
他拉著弦歌擠出人群,剛拐過街角,就見兩個孩童舉著樹枝追打,嘴裡嚷嚷:“打白秋雨!打殺人魔!”
弦歌氣得攥緊拳頭,慕北辰忙按住她:“小不忍則亂大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