府衙台階上。
“陸大人!陸大人醒醒啊!”
剛被掐醒的代知府陸銘,一睜眼就對上滿地屍首。
“嗷——!”
一聲淒厲慘叫,陸大人兩眼翻白,又直挺挺倒了下去。
“不好啦!陸大人又暈啦……快!送醫館!!”捕快們手忙腳亂,七手八腳抬起這位“歪頭知府”,活像抬著一隻翻了蓋的王八,在人群的指指點點中狼狽逃竄。
(陸銘心裡苦啊——好不容易熬死上司,眼看要升官,偏偏撞上這慘案,怕是烏紗帽都保不住了。莫不是流年不利,等醒後,非得找跳大神祛災求福不可……)
捕快們抬著陸銘往醫館趕,路過街口算命攤時,癱在擔架上的陸大人忽然哼唧了一聲。
算命瞎子耳朵尖,摸著胡子喊:“這位官爺印堂發黑,怕是撞了煞!老道這有祖傳護身符,十文錢一張,保你逢凶化吉——”
劉捕頭沒好氣地踹翻攤桌:“去你的!再咒大人,把你扔去陪死人。”
銅錢滾落一地,瞎子摸索著撿錢,嘟囔:“好心當成驢肝肺,等會兒再有血光,可彆來求我……”
剛走沒兩步,陸銘腰間玉佩“啪”地裂成兩半。眾人心裡咯噔一下,年輕捕快咽了口唾沫:“頭…要不…真買張符?”
劉捕頭瞪他:“出息!再敢胡扯,這個月俸祿扣光!”嘴上硬氣,腳下卻不由加快了步子,仿佛身後有厲鬼追趕。
福來客棧。
老掌櫃和夥計憂心忡忡圍上來。
“姑娘,外麵…情形如何了?”掌櫃的搓著手,聲音都帶著顫。
弦歌搖搖頭,眉宇間鬱色沉沉:“找到個活口,咬死了說是我哥乾的。可我哥躺那兒五天沒睜眼了,怎麼殺人?難不成是夢遊?”
掌櫃歎氣:“找不到真凶或鐵證,白少俠這黑鍋…難卸啊!”
“怕什麼!”弦歌杏眼一瞪,粉拳緊握,“今晚就請北辰叔辛苦一趟,親自去城裡轉悠,那藏頭露尾的耗子敢再冒頭,定叫他有來無回。”
慕北辰昂首挺胸:“小姐放心!管他什麼妖魔鬼怪,撞我手裡,揪出他來當球踢!”說著還比劃了個踢球的架勢,逗得旁邊擦桌子的小夥計“噗嗤”笑了,又趕緊低下頭假裝賣力乾活。
弦歌點點頭,轉身上樓。
推開房門,就見白秋雨躺在床上,眉頭忽然輕輕蹙了一下,像是做了噩夢。
她心頭一緊,連忙摸他的額頭——不燙,卻比尋常人涼了幾分。雖然慕北辰說他已解詭術之毒,傷勢漸愈,可五日未醒,終究懸心。
“哥…”弦歌輕輕握住他冰涼的手,聲音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和依賴,“你快醒醒吧…這沅州城…快亂成一鍋粥了…”
門外。
慕北辰無聲地合上房門,提起一壇烈酒,身形如鷂鷹般輕巧掠上屋脊。風霜染就的鬢角在日光下泛著微光,他望向房門的目光卻溫潤而堅定。
“主人…終是尋回小姐了…幸不辱命…”他拍開泥封,仰頭灌下一大口辛辣的酒液,喉結滾動,豪氣頓生,“西歸之路縱是龍潭虎穴,刀山火海,有我慕北辰一口氣在,便休想有人能碰小姐半片衣角!”
西荒那些個倚老賣老的老梆子們,且等著!老子帶回的這位,可是能攪動風雲的真凰。
日頭正烈,晶瑩的酒液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滴落,砸在青瓦上,碎成數瓣。
就在這時,一隻肥貓從簷角竄過,瞅見瓦上放著的半碟鹽炒花生,竟猛地一躥,叼起一顆就跑。
慕北辰眼疾手快薅住貓尾巴,肥貓“喵嗚”一聲吐出口中花生,爪子卻死死扒著碟邊,非要再勾半顆。
“小東西,敢搶老子的下酒菜?”
他掂了掂貓,夜貓子倒機靈,立刻用腦袋蹭他手腕,喉嚨裡發出呼嚕呼嚕的討好聲。
慕北辰被逗得失笑,鬆開手時,那貓叼起花生竄進瓦片堆,隻留個油光水滑的屁股對著他晃了晃。
驀地,他眼神陡然一厲,手中酒壇“啪嚓”一聲化為齏粉!
一股無形卻鋒銳無匹的劍意,直衝霄漢!
下方熙攘的長街之上,一個鶉衣百結、須發虯結的老乞丐,正拄著一根油亮的打狗棒,不緊不慢地逆著人潮,一步一步,蹣跚而行。
所過之處,行人仿佛下意識地微微側身避讓,卻又渾然不覺。
“老鬼!”
慕北辰的聲音如同九幽寒冰,每一個字都帶著刻骨銘心的恨意與凜冽殺機,“躲了老子十餘載…今日,竟在此地狹路相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