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主,您何時醒的?”
銀珠臉上仍然掛著天真的笑容,仿佛隻是隨口一問。
“剛剛。”
水仙沒有戳破她的小動作,她那紙條本就是給銀珠準備的。
準確地說,是給銀珠背後的主子準備的。
“奴婢幫您淨麵。”
對水仙的謀劃毫不知情的銀珠伺候著水仙洗漱更衣,水仙挑了身石青色宮裝禮服。又喚了梳頭的奴婢進來將發髻梳得一絲不苟,隻簪了一支素銀簪並兩朵小小的絨花,脂粉薄施,既不失禮數,又最大限度地收斂了那令人心驚的美貌光華。
易妃早已盛裝前往壽康宮給太後請安,而水仙與宋常在這樣的低位嬪妃,則直接前往設宴的宮殿,等候午時的盛宴。
是以水仙準備完畢,便起程去往設宴的宮殿。
聖壽宮宴,聲勢赫奕。
巨大的宮殿內,蟠龍金柱撐起雕梁畫棟,絲竹管弦之聲悠揚,身著彩衣的宮娥穿梭如蝶,珍饈美饌流水般呈上。
水仙踏入殿門,目光平靜地掃過這滿殿的奢華。
她尋著自己的末席位置坐下,正欲垂眸靜待,卻見前方一陣騷動。原來是宋常在到了。
宋常在今日打扮得極其用心。一身青梅雲緞宮裝,頭上梳的是流雲鬢,其中點綴翠色琉璃,顯得她清雅絕倫,與眾不同。
然而,與她清新的打扮不同的是她高傲的神態,她如同一隻驕傲的孔雀,在眾人或豔羨或嫉妒的目光中,款款行至自己的席位旁。
然而,她並未立刻落座。禦座之上,身著明黃龍袍、冕旒垂珠的昭衡帝,目光似乎恰好掃過她這邊。
隻見昭衡帝微一抬手,指向宋常在,聲音不高,卻清晰地傳遍了大殿:“宋常在,上前來。”
宋常在先是一愣,然後她強自按捺住激動,邁著自認最優雅的步子,盈盈上前,在禦階之下拜倒:“妾身叩見皇上,皇上萬歲萬萬歲。”
“免禮。”昭衡帝聲音平淡,“坐到朕身邊來。”
此言一出,滿殿皆驚!讓一個常在坐到禦座之側,這是何等的榮寵?!
宋常在更是難抑激動,她的心幾乎要跳出胸膛,強撐儀態,謝恩起身,在宮人的引導下,落座於禦座下首,與她相對的,正是寵冠後宮的麗貴妃。
她微微側首,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炫耀與輕蔑,精準地投向末席的水仙。
那眼神仿佛在說:看見了嗎?這才是真正的恩寵!你這種賤婢,永遠都隻能仰望我!誰先失寵,還用問嗎?
水仙平靜地迎上她的目光,臉上沒有任何波瀾,甚至唇角還帶著一絲極淡的、幾乎看不出的禮貌笑意。
她仿佛根本沒接收到宋常在的挑釁,隻微微頷首。
這份超乎尋常的平靜與淡然,反而讓宋常在心頭的得意打了些折扣,莫名生出一絲憋悶。
宋常在憤憤地收回目光,她坐在昭衡帝身邊,與他談論著近日京城新興的詞人詩作。
昭衡帝麵露欣賞,正聽著,有一男子身影攜了妻兒,大步走入大殿中。
甫一進殿,便行至太後麵前,行了跪禮。
“兒子恭祝母後千秋聖壽,鬆鶴長春。”
男子的出現,令水仙周遭響起陣陣討論聲。
“端親王來了,還有端親王妃......不是說端親王妃一直病著嗎?何時竟好了?”
“這還是端親王夫婦倆,第一次帶著世子出現在宮中大宴上吧。”
“嘖嘖,今天怕是熱鬨了。”
下麵人的討論聲,傳不到寶座之上,太後看著小兒子的目光裡,是難得的慈愛。
端親王身邊的親王妃,也上前半步,遙祝太後:“臣婦攜犬子,恭祝太後娘娘聖壽無疆,福澤綿長!”
她話音剛落,身後由保母抱著的男孩便不合時宜地發出了一聲呐喊。
“母妃,抱!”
那被保母抱著的男孩約莫四五歲,一身華貴錦緞幾乎裹不住他滿身的橫肉,脖頸堆起肉褶,小小的眼睛被肥肉擠得隻剩兩條細縫,一看便是被過度溺愛、嬌縱慣了的模樣。
端親王妃身穿禮服,難騰出手抱他,她稍猶豫了一瞬,下一刻,便聽到那小胖子發出一聲尖銳的爆鳴。
“抱!抱!我就要母妃抱!!!”
算上前世,水仙亦是頭回見這位端親王世子。
她幾不可聞地輕蹙了下眉。
恰在此時,一聲清晰的不耐輕嘖,從旁側桌案傳來:
“嘖,好吵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