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疼嗎?”他問,聲音低沉。
水仙身體幾不可察地輕顫了一下,緩緩搖頭,聲音帶著一絲受驚後的微啞:“謝皇上垂問......不疼了。”
昭衡帝凝視著她低垂的睫羽,他想起在長信宮混亂中聽到的,她為易妃辯解的那幾句話。
“朕問你,”他開口,語氣平淡,“方才在長信宮,你為何替易妃說話?”
來了。
水仙心道:帝王的試探,總是無處不在。
她不能直接說易妃不好,那顯得她小氣記仇,更會暴露她與易妃的不睦。但也不能太替易妃說話,否則好似她與易妃在後宮拉幫結派。
水仙抬起頭,看著昭衡帝深邃的眼眸,仿佛鼓起莫大的勇氣,聲音輕軟卻清晰:
“皇上,妾身......妾身不是為了易妃娘娘說話。”
她微微咬了下唇,猶豫道:“妾身隻是......覺得心疼。”
“心疼?”昭衡帝挑眉。
“嗯。”水仙點點頭,目光清澈。
“妾身心疼皇上的心意被那樣糟蹋。那孔雀是皇上所賜,無論賜給誰,都是天大的恩典。她們爭寵是她們的事情,可為何要把皇上的心意、把那樣美麗的靈禽,拿來與一件死物(指披風)爭高低呢?”
“妾身隻覺得那兩隻孔雀可憐。本是瑞獸靈禽,該自由自在,或者被好好珍視供養,為何要卷入這樣的紛爭,平白被輕賤?”
她說著,眼中竟真的浮起一層薄薄的水光,帶著純粹的不解:“皇上的心意,難道不該被好好珍惜嗎?為何要......要那樣去比較、去踐踏?”
昭衡帝的心,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,又驟然鬆開。
不是為了易妃,更不是為了爭寵!
她心疼的,竟是他被輕慢的心意......
原來,這深宮之中,竟還有一個人,真正將他這份帝王心意,視若珍寶。
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夾雜著酸澀,瞬間湧遍四肢百骸,衝散了方才的震怒與煩躁。
他看著眼前女子純淨又帶著委屈的眼眸,隻覺得滿心滿眼都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悸動填滿。
“仙兒......”昭衡帝低喚一聲,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暗啞溫柔。
他俯下身,雙臂環住她纖細的身子,將她輕輕擁入懷中。下巴抵在她柔軟的發頂,嗅著她身上淡淡的馨香,隻覺得整顆心都被熨帖得無比妥帖。
昭衡帝從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,懷裡這個人,是如此的不同。
她或許出身低微,或許沒有滿腹詩書,可她的心,卻澄澈得如同山澗清泉,隻映照著他一人,隻珍視著他給的一切。
這一刻,什麼帝王心術,什麼後宮製衡,都顯得那麼蒼白可笑。他隻想緊緊抱著她,確認這份難得的珍視。
“傻姑娘......”他低歎一聲,擁著她的手臂又收緊了些,仿佛要將她揉進骨血裡。
昭衡帝低下頭,帶著無限憐惜,輕柔地吻在她光潔的額頭上。
水仙溫順地依偎在他懷中,臉頰貼著他堅實的胸膛,聽著那沉穩有力的心跳。
這一次,她清楚地感知到。
她好像真的用近乎完美的“假意”,換來了帝王的片刻“真心”。
......
後來的夜晚,昭衡帝極儘溫柔。
一聲聲“仙兒”將水仙喊得麵紅耳熱,連吻都與之前不同,耐心細致地探索著她,似乎想將她心底最深的隱秘都翻找出來。
水仙不怕昭衡帝尋覓她的真心。
她的心已經死了,胸膛中此時跳動的,是一顆她捏造出來的完美心臟。
於是水仙放任昭衡帝身體力行地去確認,去探索,去打開一切,最終將她那顆琉璃般完美的心捧在手心。
她能感受到,帝王將她擁入懷裡,似是擁入一個天底下至真至純的寶貝。
水仙相信,這一刻,昭衡帝渡過來的,是帝王的真心。
可真心又如何呢?
水仙從不質疑真心,但真心它瞬息萬變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