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哭得聲嘶力竭,鼻涕一把淚一把,哪裡還有親王妃的尊貴?
拓跋常在撇了撇嘴,嘀咕了一句:“明明你兒子玩得很開心。”
她的聲音不大不小,剛好能讓附近的人聽見。
水仙衝著昭衡帝盈盈下拜,“皇上明鑒,起初世子是想讓妾身陪他騎大馬,世子天性純真,妾身知道他無意侮辱妾身......”
她的話說得滴水不漏,又將剛才發生的事情告訴了昭衡帝。
水仙淡聲道:“妾身身為天子妃嬪,自是不能跪地為馬的,便讓世子與那小狗玩,世子活潑聰穎,玩得甚是歡快,妾身也跟著開心。”
昭衡帝並未立刻叫起,也沒理會哭哭啼啼的端親王妃。
他的目光,越過跪伏在地的眾人,再次落到了那個對周遭驟變渾然不覺、依舊和小黃犬滾在一起、嘴裡“汪汪”叫得正歡的小胖子身上。
承哥兒似乎終於感覺到氣氛不對,抬起沾滿草屑泥土的胖臉,一眼看到了昭衡帝,小眼睛頓時亮了。
“皇叔!皇叔!”他手腳並用地爬起來,像顆小炮彈似的衝向昭衡帝,全然不顧自己一身狼狽,撲過來就想抱昭衡帝的腿,嘴裡還興奮地嚷嚷,“拓跋娘娘教承哥兒馴獸!可好玩了!皇叔你也來玩啊!汪汪!”
端親王妃眼前又是一黑,淒厲喊道:“承哥兒!不得無禮!快跪下!”
昭衡帝卻出乎意料地微微抬手,阻止了旁邊想上前攔阻的太監。
他看著承哥兒那張因興奮而紅撲撲、沾著泥土卻生機勃勃的小臉上,又掃了一眼旁邊那隻同樣臟兮兮、吐著舌頭搖尾巴的小狗。
他沒有嫌棄承哥兒的臟汙,反而在端親王妃絕望的目光中,緩緩蹲下身,讓自己的視線與承哥兒齊平。
這個動作,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“承哥兒,”昭衡帝的聲音低沉,帶著一種奇特的溫和,聽不出喜怒,“告訴皇叔,你玩得開心嗎?”
承哥兒用力地點頭,小胖臉上的肉都跟著顫,眼睛亮得驚人:“開心!太開心了!皇叔!拓跋娘娘最厲害!水仙娘娘也好!她們讓承哥兒玩!不像母妃,整天就知道讓承哥兒背書,煩死了!”
他毫不客氣地告了親娘一狀。
昭衡帝聞言,唇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起一個極淡的弧度。
他伸出手,輕輕撫摸了下承哥兒沾著草葉子的發頂。
隨即站起身,目光終於轉向麵如死灰的端親王妃,語氣恢複了帝王的疏離,“親王妃聽見了?世子玩得很開心。水仙她們何罪之有呢?”
端親王妃:“皇上......可、可這......”
“孩童天性,率真爛漫,強拘著反倒失了生氣。”
昭衡帝打斷她,聲音不高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,“拓跋常在之法,彆具一格,水仙常在從旁陪伴,亦是細心。世子難得如此開懷。”
他頓了頓,目光掠過水仙和拓跋常在,清晰地宣判:“水仙常在,拓跋常在,陪伴世子有功。賞水仙常在南海明珠一斛,貢緞十匹,黃金百兩;賞拓跋常在禦馬監西域良駒一匹,黃金百兩。”
“謝皇上恩典!”水仙和拓跋常在齊聲謝恩。
“皇上!”端親王妃失聲尖叫,不敢置信。
她滿心指望皇上為她做主,嚴懲這兩個賤人,結果竟是賞賜?!
昭衡帝緩緩抬眸,眸中的威壓令她不敢再直視尊貴的帝王。
端親王妃隻能忍受著從未體驗過的屈辱,對著昭衡帝緩緩拜了下去,“皇上聖明,臣婦......感激不儘......”
語畢,她轉過身,隻覺得四周傳來的,都是嘲笑的目光。
“都是死人嗎?!!”她用儘最後一絲力氣,歇斯底裡地對著身後同樣嚇傻了的王府嬤嬤狂吼,“還不快把世子給我抱走!抱走!!回府!立刻回府!!!”
王府的嬤嬤們如夢初醒,手忙腳亂地一擁而上。
幾個人合力,不顧承哥兒的踢打尖叫的抗議,七手八腳地將這個皮猴世子強行抱了起來。
“放開我!我要跟小黃玩!我要馴服百獸!母妃壞!放開我!”承哥兒的哭罵聲在禦花園上空回蕩。
端親王妃看都不敢再看周圍一眼,更不敢去看水仙和拓跋那平靜的眼神。
她像逃難一樣,用帕子死死捂住自己漲紅的臉,在兒子持續的哭鬨咒罵和滿園宮人嬪妃異樣目光的護送下,狼狽不堪地逃離了這片讓她尊嚴掃地的禦花園。
那背影,倉皇如喪家之犬。
混亂中,小狗小黃機靈地掙脫了一個想抓它的太監的手,嗖地一下竄到了拓跋常在的腳邊,親昵地蹭著她的靴子,仿佛找到了真正的靠山。
拓跋常在彎腰,輕鬆地解開了它脖子上最後剩下的那根勒痕明顯的粗繩,隨手丟開。
“皇上,這狗與妾身投緣,可否讓妾身養在宮裡?”
昭衡帝頷首,“你隨意處置。”
他說著,便朝著水仙伸出了手,“過來。”
男人聲音低沉,水仙耳尖微熱,低頭走了過去,將手置於他的手心......